空间传送的眩晕感尚未完全消退,一股混杂着腐朽、潮湿、以及某种奇异生机的复杂气息便扑面而来。
林烬稳住身形,双脚踏上了坚实——或者说,是某种粘稠中带着坚硬质感的地面。他迅速环顾四周,赤金星漩的瞳孔在昏暗中如同两点燃烧的炭火。
这里不再是骸骨秘境那纯粹的死寂,而是一片更加诡异、更加矛盾的地域。
天空是永恒的铅灰色,厚重的、仿佛由尘埃和怨念凝结成的云层低低压下,看不到日月星辰。微弱的光线艰难地穿透云层,让整个世界都笼罩在一片令人窒息的昏沉之中。
脚下的大地,并非土壤,而是一种暗紫色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淤泥,其中又混杂着大量惨白的碎骨和扭曲的、早已失去生命活力的黑色根系。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腐烂气息,但在这令人作呕的气味深处,却又隐隐透出一丝极其微弱的、类似草木清香的生命波动,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息诡异地交织在一起。
放眼望去,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起伏的丘陵地带。丘陵由暗紫色淤泥和破碎骨骼堆积而成,其间散落着许多巨大的、如同被啃噬过的兽类骸骨,以及一些半埋在淤泥中的、风格奇异的建筑残骸。远处,隐约可见一些扭曲、干枯的黑色怪树,如同垂死挣扎的鬼影,枝杈刺向灰蒙的天空。
更远处,大地撕裂开一道道深不见底的巨大沟壑,如同世界的伤疤,从中蒸腾出带有腐蚀性的灰绿色雾气。整个空间,都回荡着一种低沉、持续的呜咽声,仿佛是这片土地本身在痛苦呻吟。
“这里就是……葬古渊?”林烬低声自语,从骸骨君主残留的意念碎片中,他得知了这个名字。一处在上古时期就已被打碎、埋葬的战场遗迹,介于生与死、真实与虚幻之间的放逐之地。
“少主!”阿妹的声音带着紧张,她抱着依旧昏迷的小雀,紧跟在林烬身后落下。她的大地之力在这里感受到了强烈的排斥和污染,脚下的暗紫色淤泥仿佛在吞噬她的力量,让她极为不适。疤脸被她用一股柔和的土黄色能量托着,平稳落地,但气息依旧微弱。
林烬迅速检查了一下同伴的状况。疤脸体内生机近乎枯竭,仅凭一股顽强的意志和残留的磐石武魄本源吊着性命。小雀则是因为透支空间本源而陷入深层沉睡,眉心的银芒如同呼吸般微弱闪烁。
“必须先找个相对安全的地方,稳定他们的伤势。”林烬沉声道。这片地域给他的感觉比骸骨秘境更加危险,那潜藏在腐朽之下的微弱生机,反而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他的神识如同涟漪般扩散开去,但立刻感受到了强大的阻力。这里的空间结构异常稳固且混乱,神识探查范围被大幅压缩,而且空气中混杂的腐朽与生机两种力量,也在不断干扰着他的感知。
他选中了不远处一个由巨大兽骨和建筑残骸半掩形成的天然凹陷处,似乎可以暂避风雨。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移动时——
咕嘟…咕嘟…
旁边的暗紫色淤泥突然翻涌起来,几条婴儿手臂粗细、色泽暗紫、表面布满恶心粘液和惨白斑点的藤蔓,如同毒蛇般猛地蹿出,带着刺鼻的腥风,分别卷向林烬、阿妹以及她怀中的小雀!
这些藤蔓速度极快,且无声无息,直到近前才爆发!
“小心!”阿妹反应极快,单脚跺地,一圈淡黄色的冲击波以她为中心扩散,试图震开藤蔓。
但诡异的是,那暗紫色藤蔓接触到她的土系元力,表面的惨白斑点骤然亮起,竟如同海绵吸水般,开始吞噬她的力量!藤蔓不仅未被震开,反而更加凶猛地缠绕上来!
与此同时,林烬面对袭向自己的两条藤蔓,眼中冷光一闪。他甚至没有动用烬元,只是并指如刀,指尖萦绕着一缕新领悟的、源自死寂王座的极致死意,随意划过。
嗤——
那两条充满“生机”(扭曲的)与腐蚀力量的藤蔓,在接触到那缕死意的瞬间,如同被抽干了所有生命力,迅速变得干枯、脆弱,随即寸寸断裂,掉落在淤泥中,化为了飞灰。连其中的那点诡异生机,也被彻底湮灭。
归墟之力,对这类介于生死之间的诡异存在,似乎有着天然的克制!
他身形一闪,来到阿妹身边,如法炮制,指尖死意掠过,将缠绕向她和疤脸的藤蔓也轻易斩断、湮灭。
阿妹松了口气,看着林烬指尖那令人心悸的灰色死意,眼中闪过一丝敬畏。少主的力量,越来越深不可测了。
“此地不宜久留,这些鬼东西恐怕不止这些。”林烬凝神感知着四周淤泥下的动静,沉声道。他感觉到,更多的、蕴含着扭曲生机的死物,正在被他们刚才的动静吸引过来。
他当机立断,一手提起疤脸,对阿妹道:“跟上,去那个掩体!”
两人身形闪动,迅速冲向那处兽骨掩体。
就在他们踏入掩体范围的刹那,林烬脚步猛地一顿,霍然抬头,望向葬古渊那铅灰色的天空深处。
他体内刚刚平复下去的归墟之种,以及后心的法则之伤,几乎同时传来一丝极其微弱、却尖锐无比的悸动!
那是一种被窥视、被锁定的感觉!
并非来自脚下的淤泥,也不是来自周围的腐朽生机,而是来自……这片天穹之外!带着一种冰冷的、秩序的、令他无比厌恶的气息!
巡天司的猎犬……这么快就嗅到味道了?
林烬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锐利,如同出鞘的利剑,刺向昏沉的天空。
新的险地,旧的敌人。
在这片埋葬了上古的渊墟之中,猎杀与反猎杀,已然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