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的鞭炮声已经零星响起,钱塘街的屋檐下挂满了红灯笼,济公揣着个油乎乎的酱肘子,趿拉着破僧鞋往灵隐寺赶。刚走到“福来客栈”门口,就见一个穿孝服的女子跪在雪地里,对着客栈大门磕头,额头渗出血丝,嘴里哭喊着:“爹!女儿给您报仇了……”
围观的人围了一圈,纷纷叹气。客栈掌柜的赵老栓站在门口,脸色铁青:“疯女人!我根本不认识你爹,再胡闹我就报官了!”
济公挤进去,啃了口肘子,含糊不清地说:“别凶别凶,和尚我看看——这姑娘身上缠着‘冤死气’,你客栈底下怕是埋着东西呢!”
女子名叫林秀雅,三年前她爹林掌柜在隔壁开了家“悦来客栈”,生意红火,却突然一夜之间失火,林掌柜葬身火海。官府查说是意外,可她总觉得是赵老栓嫉妒,故意放的火,今天特意来讨说法。
赵老栓气得发抖:“血口喷人!你爹的客栈是走水失火,跟我有什么关系?”话音刚落,客栈后院突然传来“轰隆”一声,积雪压塌了半间柴房,露出底下一块烧焦的木板,上面刻着“悦来”二字。
济公扇了扇破蒲扇,一股清风扫过柴房,只见焦木板旁,飘着个穿蓝布衫的男子身影,正是林掌柜。他对着赵老栓怒目而视:“你还敢狡辩!当年你趁我不备,在我客栈的柴房浇了煤油,一把火烧了我的店,还抢走了我的账本!”
赵老栓脸色骤变,双腿一软坐在雪地里:“不……不是我!是你自己得罪了人!”
“放屁!我这辈子从没跟人结仇!”林掌柜的身影扑上去,却穿体而过,气得浑身发抖,“我临死前看到你的脸了!你还拿走了我准备给秀雅治病的银子!”
围观的人群炸开了锅。有个老伙计喊道:“我记得那天晚上,看到赵老栓鬼鬼祟祟地从悦来客栈出来!”
济公走到柴房角落,用蒲扇敲了敲地面:“挖!下面肯定有账本和银子!”几个热心汉子找来铁锹,挖了三尺深,果然挖出个铁盒子,里面装着烧焦的账本和一锭银子,银子上刻着“林记”二字。
铁证如山,赵老栓再也无法抵赖,瘫在地上大哭:“我错了!我不该嫉妒你生意好,不该放火烧店……”林秀雅扑在焦木板上,抱着父亲的身影哭道:“爹!我终于为你讨回公道了!”
这时,知府大人带着衙役赶来,将赵老栓押回县衙。林掌柜的身影对着济公作了个揖,又看了看女儿,渐渐消散在雪地里。济公叹了口气,刚要走,一个穿棉袍的老者突然拉住他:“济公师父,求您救救我孙子!他从昨天开始就说胡话,还喊着‘别烧我’!”
老者是城郊的张老汉,孙子小宝昨天在客栈后院玩雪,回来后就发起高烧,嘴里不停念叨着救火的胡话。济公跟着他来到家里,就见小宝躺在床上,脸烧得通红,手脚乱蹬,像是在躲避什么。
济公摸了摸小宝的额头,又闻了闻他的衣服,突然笑道:“这不是生病,是被林掌柜的魂缠上了!小宝在柴房看到了当年失火的残景,林掌柜想让他帮着指认凶手,才附在他身上。”
他掏出一颗佛珠,放在小宝眉心,又对着空气喊:“林掌柜,凶手已经被抓了,你安心去吧,别吓着孩子。”佛珠发出金光,小宝突然哼了一声,烧退了大半,渐渐睡了过去。张老汉对着济公连连磕头:“多谢师父!您真是活菩萨!”
离开张老汉家,雪下得更大了。济公揣着剩下的酱肘子,刚走到街口,就见广亮和必清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广亮怀里抱着个包裹:“师弟!不好了!巡抚大人的年货被偷了,说是要拿你是问呢!”
原来巡抚大人为贫苦百姓准备了一百石粮食和五十匹布料,昨天刚运到府衙后院,今早起来就不见了,地上只留下一串奇怪的脚印,像狼爪又像人脚。济公跟着两人往府衙赶,刚进大门,就见巡抚大人急得直转圈,脸色比雪还白。
“师父,您快看看,这到底是什么贼这么大胆?”巡抚大人连忙上前。
济公蹲下身,摸了摸地上的脚印,又闻了闻空气中的气味,突然笑道:“不是贼,是‘山魈’干的!这山魈住在西山的黑松林里,见你们运了粮食,想偷去给山里的孤儿,只是不懂人事,才闹出这么大动静。”
他刚说完,府衙外突然传来一阵孩子的哭声,十几个衣衫褴褛的孤儿站在雪地里,身后跟着个毛茸茸的怪物,正是山魈,手里还抱着两袋粮食。山魈见到济公,吓得往后退了退,把粮食往孤儿怀里塞了塞。
“别怕,和尚我不打你。”济公走过去,摸了摸山魈的头,“你想帮孤儿是好事,但不能偷东西。巡抚大人是好人,会给孩子们粮食的。”
巡抚大人见状,连忙让人把粮食和布料搬到孤儿面前:“这些本就是给你们准备的,快拿去吧。”孤儿们欢呼起来,山魈也咧开嘴笑了,对着济公作了个揖,钻进了雪林。
刚安置好孤儿,府衙的差役突然跑进来:“大人!不好了!县衙的大牢被劫了,钱万贯被人救走了!”
钱万贯?济公眉头一挑。正是昨天因贪墨当物、草菅人命被抓的当铺掌柜。差役说,劫狱的是个穿黑衣的女子,武功高强,用迷烟放倒了狱卒,救走了钱万贯,只留下一张字条:“欠我的,该还了。”
“这女子是谁?”济公问道。
差役想了想:“听狱卒说,那女子腰间挂着个青花药罐,跟‘回春堂’的药罐很像。”
济公恍然大悟:“是沈阿福的女儿沈青瑶!当年她爹被钱万贯害死,她流落到外地学了武功,回来报仇了!”
他当即起身:“走!去‘聚宝当’!钱万贯肯定回当铺拿银子了!”一行人赶到当铺,果然见钱万贯正和沈青瑶在库房里翻找金银,沈青瑶手里拿着剑,剑尖指着钱万贯的脖子:“快把我爹的金条交出来!不然我杀了你!”
“青瑶姑娘,别冲动!”济公大喊着冲进去,“杀了他你也得坐牢,你爹在天有灵,也不想看到你这样!”
沈青瑶红着眼圈:“他害死我爹,毁了我的家,我不能放过他!”
“他已经认罪了,官府会判他死刑,你何必脏了自己的手?”济公掏出佛珠,“你爹的魂魄就在这佛珠里,他想让你好好活着,不是为了报仇。”
佛珠发出金光,沈阿福的身影渐渐浮现:“瑶儿,听师父的话,放下剑,好好过日子。爹不怪你,只怪自己当年太轻信他人。”沈青瑶看着父亲的身影,眼泪掉了下来,手里的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钱万贯趁机想跑,却被差役抓住。沈青瑶对着父亲的身影磕了三个头:“爹,我听您的。”沈阿福的身影对着济公作了个揖,渐渐消散。
离开当铺,雪已经停了,夕阳从云层里钻出来,洒在雪地上泛着金光。济公刚要回灵隐寺,就见一个穿灰布衫的妇人跪在路边,对着他磕头:“师父,求您救救我丈夫!他被钱万贯的人打伤了,快不行了!”
妇人是沈青瑶的邻居,丈夫昨天帮沈青瑶打听钱万贯的下落,被钱万贯的打手打伤,躺在床上奄奄一息。济公跟着她来到家里,就见男子浑身是伤,气息微弱。他从怀里掏出药膏,抹在男子的伤口上,又念了句咒语,药膏发出金光,伤口渐渐止血愈合。
男子悠悠转醒,对着济公连连道谢:“多谢师父救命之恩!”
济公摆了摆手,刚要走,广亮和必清又跑了过来,必清手里拿着个馒头:“师父!不好了!灵隐寺的年夜饭被偷了,方丈让你赶紧回去!”
“哦?还有这等事?”济公摸了摸肚子,“走!回寺里看看!”
回到灵隐寺,厨房一片狼藉,蒸笼里的馒头、锅里的菜全没了,只留下几根鸡毛。方丈站在一旁,脸色凝重:“济公,这年夜饭是给寺里的僧人还有附近的贫苦百姓准备的,要是找不回来,大家就得饿肚子过年了。”
济公蹲下身,摸了摸地上的鸡毛,又闻了闻空气中的气味,突然笑道:“不是外人偷的,是山魈干的!它见孤儿们没吃过好东西,想偷回去给孩子们过年,只是不懂规矩,才闹成这样。”
他刚说完,寺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响动,山魈抱着几个馒头跑进来,身后跟着十几个孤儿,手里还拿着菜叶子。山魈见了济公,连忙把馒头放在地上,低着头像是在认错。
“知道错了就好。”济公笑着道,“以后想吃东西跟和尚我说,别偷。”他让人重新准备年夜饭,又把山魈和孤儿们请进厨房,一起帮忙包饺子。
夜幕降临,灵隐寺里张灯结彩,僧人和孤儿们围坐在一起,吃着热腾腾的年夜饭。济公抱着个馒头啃得津津有味,广亮和必清坐在一旁,听他讲今天的遭遇。
“师弟,你说这年关怎么这么多事啊?”广亮叹了口气,“有报仇的,有偷东西的,还有闹鬼的。”
“年关是团圆的时候,也是了却旧账的时候。”济公抹了抹嘴,嘿嘿一笑,“林掌柜讨回了公道,沈青瑶放下了仇恨,山魈懂了规矩,这都是好事。就像这雪,下完了天就晴了;旧账了了,心里就踏实了。”
必清咬了口饺子:“那明年还会有这么多事吗?”
“只要有人心,就会有故事。”济公指了指窗外的烟花,“但只要有公道在,有慈悲在,再难的事也能解决。你看那烟花,再暗的夜也能照亮。”
窗外的烟花绽放,五颜六色的光映在济公的脸上。他虽然疯疯癫癫,不修边幅,却总能在纷繁的纠葛里找到答案,为冤者伸冤,为迷者指路。这夜,灵隐寺的钟声格外清亮,和鞭炮声交织在一起,像是在诉说着这位活佛的慈悲与侠义。而济公的故事,还在钱塘的烟火里继续,等着下一个年关,下一段需要被温暖的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