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以为萧祈年没问就永远不会再问的。可解毒丸的出处……江晚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起身,与萧祈年并肩而立,侧过脸去看向萧祈年,少女独有的软糯声音响起:“你问这个做甚?”
萧祈年定了定神,声音中带着几分坦诚:“我家有位年纪大的长辈,因长年忧思成疾,病得厉害。”
言外之意就是求药?江晚挑了挑眉看他,没接话。
别说,还真别说,萧祈年这未带面具的半张脸生得是着实明艳!
气氛一时间又有些沉默,只听萧祈年又道:“我非知顺应天命的道理,但作为小辈,自是希望能争取的就多争取,方不留遗憾。”
他倒是没有说谎,得知顾神医的定论后,宫里那个嘴硬的女人求到他这里来了,即便是为了那女人,他也会竭力相助。只是,不知道在江晚这里可有法子?
江晚没有理会萧祈年话语中的试探,她忽地抬头与身侧那个比自己高上不少的男人对视,勾着唇角笑得明媚:“你相不相信机缘?”
“嗯?”他不明白江晚为何突然这样问,只瞧着她澄澈的双眸中倒映着自己的面容,萧祈年心头蓦然一动。
“我呢……最近半年来只要一睡着就会做梦。”江晚收回视线再次看向远方的农田,轻飘飘好似悠远而来的语气与方才截然不同。
萧祈年没接话,等待下文。
“梦中,我遇到了一个很漂亮很漂亮的仙女,号紫霁仙子。”
萧祈年摩挲着佛珠,仍然没有接话。
“她让我拜她为师,授我医道。”
萧祈年摩挲着佛珠的动作微顿,他好似知晓她接下来要说的是什么了。
“所以,那丸子是我自己搓的。”
江晚总结陈词时,萧祈年的视线不偏不倚的落在江晚的脸颊上,细碎的夕阳红倾洒而下,脸部的轮廓泛起淡淡的暖意,就连肌肤之上细小的绒毛都被勾勒出温柔而又迷人的浅色金边。晚风拂过,一缕散在鬓边的发丝随风而动,萧祈年下意识的伸出手将那缕发丝拾起,轻柔的替她绾在耳后。
江晚的耳后“嗖”的一下就红了,红得像是要滴下血来。什么情况?
萧祈年眼瞅着眼前人的脸越发的红润,红得欲与那夕阳一决胜负时才反应过来,是他逾矩了。半晌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温声回她:“我信。”
……
一时间,江晚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萧祈年没有再说话,可这心潮涌动,捻了许久的佛珠才终于沉寂下来。
终于,脸色也逐渐正常的江晚清了清嗓子,回归正题:“你说的那位老人家的病,我得当面看看。”
“好。”想了想,萧祈年又道:“我会安排好一切,你只需要带上江扬一起离开。”
言外之意,这看诊就算是他帮助他们姐弟二人离开的报酬。江晚福至心灵明白了萧祈年的意思,忽地莞尔一笑:“你倒是对我莫名信任,不怕被诳?”
萧祈年微笑着摇摇头,没有回答却提醒道:“多留意江非。”
江家的事情他都了如指掌,知道江非的姐姐江氏是在五年前带着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回到的江家村,也知道江氏去岁寒冬死于非命,更知道江家姐弟都不喜欢那个突然冒出来的爹。
“怎么说?”虽说就要离开了,但谁还没个好奇心呢?
萧祈年深深的看了江晚一眼:“你可知我大梁定罪入狱的犯人都会受黥刑。”
“黥邢?”这……江晚是真不知道,她这芯子又不是真的大梁人。
“就是在这里。”萧祈年指了指自己未覆面具的右侧脸下方:“烙上无法清掉的字,以示其罪。”
江晚眨了眨眼:“你是说江非他……”
受过黥刑?
受过黥刑,可不就是意味着江非是蹲过大牢的重犯?
“展开说说。”这一会儿功夫,江晚又站累了,她倒是个不顾忌形象的,“啪”的一屁股就坐到了田埂上。
萧祈年一言难尽的望着小姑娘的发顶,嗯,浑圆浑圆的一个旋……良久,萧祈年将视线从那个旋上抽离,落在最远处即将没入地面的朝霞缓声道:“江非曾因当街抢劫,致使多人重伤而入狱。”
如今回归故里,算是刑满释放。
没了?江晚觉得有些无趣,当街抢劫算不上什么重罪。
一时间,气氛又陷入了沉默。又过了半晌,两人忽地同时开口,且步调完全一致:“我……”、“我……”
“你先说。”江晚抢先一步道。
“我这几日就要走,还请姑娘得空稍作收拾。”
江晚点头,也不问此行目的地是哪里,只说了自己想说的话:
“我前些日子上山时,发现了一种……嗯,药材,主通便。”犹豫过,江晚还是决定给萧祈年多一些回馈,萧祈年先前助她良多,所谓一啄一饮皆是因果,她并不想沾染那许多。
药材?主通便?
萧祈年蹙眉,不明白江晚究竟是想表达什么。
“主要是种植周期短,产量高,可食用,且果腹性很强。”江晚想了想,捡着优点简单陈述了一下。
闻及此,萧祈年的眼眸蓦地被点亮,灼灼而有神:“粮食?”
“可以这么说。”江晚点头,她绕了这么一大圈,可不就是为了将他往粮食上引么?
“是什么?”萧祈年恐怕连自己都没意识到,他这句话里多少带了些迫切,俨然与先前那个好似运筹帷幄的自己大相径庭。
“一种红皮白心的根茎,大约有这么大一个……”江晚面对着渐渐披上一层暗色的田地,抬手比划着大小后说了那东西的名字:“叫做番薯。”
番薯?
萧祈年的眼神愈渐发亮,大梁确实没有这种作物,当下便问:“在哪儿里?”
“就在山上。”江晚指了指身后的望山道:“我已经将那些番薯挖了出来,数量不少,要不你去找块地种下去,试试成效?”
她家,没有地。
“好。”萧祈年自是有不少庄子,这不是难事。想了想,他又道:“不知江姑娘是否有空?可否现在去取?”
萧祈年从不是那种绕绕弯弯的人,虽说显得迫不及待了些,却也敞亮。
“可以。”江晚点头,起身与萧祈年同往山上去。不过行至了一半,她忽然停住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