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塔直径十丈,高三十九丈,内以铁水浇筑锻造,外以金漆裹身。塔基嵌有八尊青石瑞兽,分守八方,每尊兽首衔铜铃,塔身共设七层,每层檐角皆悬琉璃灯盏,壁上凿有佛龛,供奉数十尊鎏金佛像……因其规模之大,需多名铁匠合力完成。
富家老爷许诺,凡入选打造宝塔者,不仅包吃包住,每日工钱更有一两银子。一日一两,一月便足足有三十两!
杨柱狠狠地心动了。
妻子刚刚生下女儿没多久,需看顾孩子根本无法做活计,现下正是需要银子的时候。
依着他原本的打算,父母年迈体弱,无法好好照料妻女,那就将王大丫和孩子送到江家村,交付给岳父岳母。届时他赚了银子,多孝顺两位老人家一些便是。
可是王大丫却不愿意,她说自家父母本就是江家村的外来户,若她带着孩子贸然回去,指不定有人会在背后偷偷议论她是与丈夫吵架了,甚至是被夫家休了等等。
最后,夫妻俩商量决定,王大丫带着孩子随杨柱一起去楼山镇!
来到楼山镇后,杨柱成功入选。
富家老爷为人也算和善,并没有责怪杨柱拖家带口,但也没有额外的优待:与其他人一样,安排了一间临时住宿的屋子。
屋子不大,但一家三口能在一起,就算是挤一挤也很幸福。
就这样,王大丫带着孩子住了下来。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仅半个月后,杨柱就出事了!
“我没杀他,我怎么会杀他呢!”王大丫伤心欲绝,哭得双眼红肿,再也挤不出眼泪:“他今日回来后只说口喝,我便像寻常一样给他倒了杯水。哪知……”
哪知杨柱一喝完水,人就不对了。
衙役来得很快,抓走了王大丫的同时,也安排了其他衙役看顾孩子。可是……
“江晚。”王大丫抓着江晚的手,“扑通”跪在了冷硬的地上:“我女儿出生还不过百日,不管我怎样,可她都是无辜的。求你,求你将她送去江家村。”
现在的王大丫是多么的后悔啊!若非她听从杨柱的话留在江家村,或许就不会发生今日的事情了。
江晚清楚了前因后果,伸出双手将王大丫从地上扶了起来,认真地又问了她一遍:“你确定你没有杀杨柱?”
“我确定,我确定!”王大丫道:“若我撒谎,叫我王家一众人等皆不得好死!”
这个誓言的份量显然是非常重,江晚一字一句的与王大丫道:“只要你没杀人,就一定不会有事。”
“可——”
“你先随衙役回去,我去瞧瞧孩子。”江晚稍稍安抚了王大丫,又与那衙役商量了片刻。
随后,一个衙役照常拿王大丫去往县衙,另外一个衙役则是领着江晚去出事的地点。
钱能解决的事,都不是事。
“姑娘——”江忆儿有点慌,怎么出来一趟,事情就演变成了这样?
“你先回去,如果萧祈年回来了,就如实告诉他。”江晚吩咐着。
江忆儿都快哭了,但是她还是按照江晚的意思回了客栈。至于车马行这边,定金已经交了,问题不大。
路上,江晚与衙役打听了一二情况:捐造宝塔的富家老爷姓方名俊生,楼山镇本地人,大家皆称呼他为方老爷。
铁匠们暂居的地方就在寺庙后山山下,一排排泥胚房很好认,是方家临时搭建的。
现在正是上工时间,大部分铁匠都去了山上,剩下的零星几个人因为杨柱暴毙的原因躲得远远的。
江晚一眼就瞧见了有衙役守着的小屋,径直走了过去。刚至门口,便被门口那个看着挺年轻的衙役拦住了:“闲人免进!”
“我是这家人的亲戚,来带走孩子。”江晚淡声道。好似没听见孩子的声音,不在?
“亲戚?”年轻的衙役认真看了看江晚,似乎不大相信。
领着江晚过来的衙役将那个年轻衙役拉到一边,嘀咕了几句。年轻衙役时不时偏过头看一眼江晚。好一会儿才走过来:
“孩子刚睡着,你动作轻点。”
他家中也有新生的孩子,所以会一些哄孩子的技巧。
睡着了?怪不得没声音。
江晚随那年轻的衙役进了屋子,杨柱的尸体已然不在此处,但屋内仍然保持着案发时的样子。
江晚不动声色的走到简易的窝筐里,不足百日的小孩子确实睡着了,小脸红润有光泽,王大丫养的不错。
看完孩子,江晚又看了一眼屋内唯一一张桌子。桌子上,有一个劣质的茶壶和一个粗陶茶碗。
江晚走了过去。
茶碗里一滴水不剩,显然杨柱是一饮而尽的。至于茶壶里……江晚还没碰到茶壶,便听到那年轻的衙役低声呵斥了句:
“案发现场,一律不能动!”
江晚嘴角抽了抽,不动我怎么知道这中间有什么蹊跷?这小两口向来是单过,没有婆婆搓磨儿媳,也没有丈夫外遇,王大丫难道是被鬼遮眼了,下毒去害杨柱?
“这个,认识吗?”
江晚举起一个令牌,说起来,自从皇上赐她县主后,这还是她第一次动用县主的权力。
“县主?”年轻衙役惊讶极了,看向另外一名衙役:你不是说她是死者的亲戚吗?
另外一名衙役:……是啊!
“嘘——”这时,江晚冲着两个衙役摇了摇头:低调。
衙役们还在懵着,江晚已经掀开了茶壶。茶壶里,只有一些碎茶沫子。
“这茶水没毒吧?”年轻的衙役小声嘀咕了句。
“你尝过。”江晚不悦的问。
“那倒没有。”衙役老实的摇头。
江晚没理他,重新拿了一个茶碗倒了些茶水,端起来轻轻抿了一口。
很快,她的舌尖就感受到了轻微的异样:有点麻有点涨。咦,这是……
江晚放下茶碗,走到了一旁的小柜子边,上下摸索了一番,很快就找了一小包碎茶叶。
若是那些手里有些银子的人,自然不会喝这等劣质的茶叶,可杨柱和王大丫都十分节俭,能凑合着喝就凑合着喝了。
“这茶包有问题?”年轻的衙役看着江晚若有所思的样子,忍不住好奇又上前问了一句。
江晚没说话,而是将碎茶叶倒在桌子上,细细的查找着,很快,她便捻起了其中几片叶子:“你看这像是什么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