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易进来时,先是给萧祈年和江晚行了礼,随后笑着又向老夫人问好,言行举止从容得体,丝毫没有任何失礼之处。
倒是他身后的温语溪令人惊讶——不卑不亢、温婉大方,随在她祖父的身后行礼,略施粉黛的脸上带着浅浅笑意,处处透着恰到好处的从容。
“你们有心了。”老夫人语气随和,取了个红封经由常嬷嬷送交到温语溪手上。
“嫂子这说得是哪里的话?”温易笑着道:“就是景明又去了南边,初十之后才能回来,届时也只能给您拜个晚年了。”
“无妨。”老夫人摆了摆手:“年轻人忙点好,忙起来才有精神头,总比闲着无所事事强。”
“是,您教诲的是。”温易顺从地应着,随后又与老夫人简单说了几句,便带着温语溪告辞了。
其实若在往年,他们顶多也就送个节礼至门房。但今年因着江晚上族谱的事儿,好似关系缓和了那么一点点?
管家将祖孙二人一路送到府外,温易笑着道了谢往马车那边走,温语溪跟在其后,临上车前,温语溪转身看了一眼那“荣安侯府”四个字。
若是当年荣安侯府认下了她,如今那郡主的无上荣光此刻都会落在自己的身上,而非里面那个没见过世面的……小村姑。
“走吧。”见温语溪半晌没动,先一步坐下的温易撩开车帘沉声提醒了句。
“是。”温语溪提着裙摆上车,与祖父面对面坐着。
“小溪,你可准备好了?”
“嗯。”温语溪点了点头:“月底便出发。”
离开这个生她养她却也囚了她十四载的京城,雏鸟总要展翅高飞。
“去了那边,一应事宜都要听你二叔的。”
“好的,祖父。”
……
初二这一日江晚哪儿也没去,就窝在江府。但是外面的消息她却一个没落。比如,蔷美人传话出来说就留在宫里养胎;比如,赢儿即将回到京城;比如,今早方俊生终于出门去见了一个人。
很有意思。
方俊生见的这个人是沈家府上的管事。
据暗中监视着方俊生的人说,当时他们仅仅是在一家临时开门的小酒馆吃了顿饭,言语间似是老乡相见。
千里迢迢来一趟京城,只为见一见老乡,谁信?
萧祈年没有打草惊蛇,仍旧让人在暗中盯着。只不过现下除了方俊生外,他还另外派了人监视沈府的一举一动。
睡了整整一日的好觉,初三刚刚醒来。春儿就急急忙忙的从外面进来,说是温小公子来了。
溪亭?
江晚简单梳洗了一下就去了前院。
“表姐,你可算是回来了。”见江晚过来,本是坐着的温溪亭匆忙起身迎了上去。
江晚挑了挑眉,还挺着急?
明明他们前日刚见过,她也替祖母请了平安脉,一切都好。
“怎么了?”江晚奇怪地问。
“我……”话到嘴边,他忽然顿住了,指尖无意识攥紧了衣角——那些准备好的话,此刻竟显得有些笨拙,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合适。
“可是府上……”
“不是。”温溪亭摇头。
江晚见状,让春儿先去厨房瞧瞧有什么吃的,给她先端两碟子过来。春儿应声而去,屋内只剩下她与温溪亭二人。
“说吧。”
瞧他这副着急的样子,江晚忽然想到:莫非是安家姑娘那边有什么变故?
要不说她直觉准呢,还真给猜对了!
“是慕白……”
嗯?叫的这般亲近?
“表姐,她、她要嫁人了。”温溪亭红着眼尾道。
嫁人?江晚眨了眨眼睛。
其实安家姑娘早已过了及笈的年纪,要嫁人,没毛病。只是——
“她要嫁给谁?”
提到这个,温溪亭忍不住紧了紧双拳,愤愤道:“秦朗。”
秦朗?
她记得这个人。
兵部尚书之子,秦朗。
在她进京的第一日,秦朗因当街纵马,被萧祈年教训了。
后来他又于朗朗乾坤之下调戏赢儿,被白珩教训了。
现下……说实在的,江晚也没想过将秦家和安家关联在一起。但是仔细想想其实也很正常,兵部尚书和户部尚书结亲,门当户对。
江晚瞧着温溪亭那副又急又气的模样,叹了口气问:“咱就非安家姑娘不可?”
温溪亭握紧了拳头又松开,半晌才艰涩地开口:“若她所嫁是良人,也就罢了……”
但偏偏是秦家那个整日与狐朋狗友流连烟花之地、不干人事的秦朗,他……心疼。
得到这个消息时,他曾去派人探寻过那秦朗的行踪。彼时,那人正在潇湘馆里左拥右抱,逍遥自在地听着馆中歌姬唱着小曲儿,好不快活!
“表姐!那秦朗说是尚未成亲,但盛都上下谁人不知他府上的妾室通房不下十人,若是慕白嫁与他,真真是与跳入火坑无异!”
江晚默了默,那还真是个能够坑死人的大火坑。
“此人之言状,难道安大人夫妇就不知?”
这还是亲闺女吗?
提到这个,温溪亭面上闪过一丝尴尬。
“怎么?”见温溪亭不说话,江晚挑了挑眉,似是还有其他什么内情?
“安大人和安夫人之所以匆忙给慕白定了这门亲事,其实与我有关。”温溪亭长叹了一声。
“你?”
“嗯。我年前约见了慕白,只为赠她新年贺礼,只是……被安夫人撞见了。”温溪亭咬着牙将事情和盘托出。
当时安夫人惊讶极了,但碍于长辈的体面,并未多言,只是直接将安慕白带回了家。
此事之后没多久,安家便与秦家牵上了线,这中间搭线的人……是沈家。
沈家?
又是沈家。
江晚忽然发现,这个皇后的母族看似低调,实际上许多事的背后都有它的影子。
“表姐,他真不是个东西啊!”温溪亭低声嘟囔,眼眶红得厉害,泪珠在眼尾打转,似是下一秒就要滚落。
这些天他反复琢磨,倘若天意如此,他和安慕白确实有缘无分,那他认了。
但要是平白无故让一个好姑娘,去嫁那种浪荡子弟,他断断不愿!
“这事……”江晚沉吟了片刻,问他:“祖母他们知道了吗?”
温溪亭摇头。
安家是大概是都知道了,但是温家这边除了表姐之外,他还没告诉任何人。
江晚揉了揉眉心:“你让我好好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