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萼儿与沈家的婚约断了,他总不能真的让那无依无靠的母女俩就这么回去。
念及此,萧祈年吩咐何钧平将京城还能看得过眼的、出身不高却品行端良的公子名单挑出来,送到了董刘氏手中。
江晚是不知道这件事情的,因为她这几日正忙着收拾行李。
是的,她准备中秋宫宴之后,就带着忆儿回去一趟。
除了忆儿,另带上江赢儿、江蛮儿,暗下则有萧陆、萧玖兄妹俩跟着。
“姑娘,有人往府上送了两盒子中秋月礼。”江赢儿一手拎着一个系着红绸的木制礼盒,蹦跳着过来了。
以前江赢儿都是“江晚江晚”的直呼,虽说江晚本人并不介意,但瞧着其他人都唤江晚为“姑娘”,索性也就跟着改了口。
“谁送的?”
“不知道。”江赢儿摇了摇头,赵伯说送过来的是店家非买家。
“不知道?”江晚带着几分狐疑,打开了两个盒子,里面尽是中秋常见的糕饼点心,不同之处仅在于,其中一个的糕点底下压着一张纸。
江晚抽出那张生怕自己发现不了的纸,打开瞧了一眼。
江赢儿眨了眨眼:“怎么说?”
江晚随手打开另外一个礼盒的最下层,这里什么点心都没放,只有轻飘飘的几张……银票。
“明日我出去一趟。”
这一趟她其实也可以选择不去,唔,看在银票的份上,绝不是因为好奇。
翌日,长安街最东头的杨记小馆。
江晚正大光明的走了进去,一刻钟后,一道鬼祟地身影从后门溜了进去。
小馆二楼的一间雅房打开,而后又迅速关闭。
正在品茶的江晚淡定的瞧着那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人,取下帏帽放置门侧的桌案上,随后眸色深深的看了自己一眼,最终还是缓步上前坐在了对面的位置上。
江晚一直没有出声,双方沉默了片刻后,最终还是对方率先开口:
“那日……你看出来了?”
裴芊芊是知道江晚会医术这件事情的:据说小叔被人从宫中抬出来后,正是江晚给治的伤。
那日……江晚扣住自己手腕的时候,她仓皇之间曾瞥见对方似能看透人心的一眼。
江晚看了裴芊芊一眼,屈指敲着桌面,半晌后问:“贤王的?”
“……是。”裴芊芊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承认了。
她过来本就是寻求帮助的,实话实说才显得真诚。
“裴言川怎么说?”江晚确实好奇,镇国公府又不是人都死绝了,裴芊芊没道理来求助自己。
“这就是小叔他们的意思。”裴芊芊道。
“他说的?”
“……”裴芊芊没敢吱声说这是她自己琢磨的。
见小白莲不说话了,江晚倒是忽而笑了。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帮你?”
她们,不熟。
裴芊芊咬了咬下唇,若是可以她也不想求江晚。
江晚的态度也很明显,她不想掺和这件事。
想到这里,裴芊芊闭了闭眼,狠下心道:
“此事若成,我愿帮你们盯死贤王府的一举一动。”
是你们,不是你。
江晚了然,在裴芊芊心中,她与辰王、荣安侯府已是一体。但是——
“不需要。”江晚拒绝了。
贤王府的一举一动,有人一清二楚。
不行?
裴芊芊紧缩着眉头,虽然预料到江晚会拒绝,却没想到她会拒绝得这般干脆。
“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来这一趟,也算是对得起她送的千两银票。
说着,江晚起身就要往外走。
“等一下——”裴芊芊忽地将人叫住:“难道你就不想知道,是谁害了你们母女吗?”
江晚站在原地,没说话。
裴芊芊继续道:“不是母亲和祖母。”
江晚依旧没吭声。
“真的不是!”
裴芊芊忽而起身,与江晚面对面而立:“我知道是谁,所以……用这个秘密交换,可以吗?”
江晚终于舍得看她一眼:“那就看这个秘密有没有价值了。”
说完,江晚又坐回了原位。
裴芊芊叹了口气,也跟着坐下,她就知道最后还是要说。
“当年母亲确实是心悦父亲的……”
裴芊芊之母姚氏在她的姑母,也就是如今裴老夫人的助益下,终于嫁给了自己心心念念的表哥,成为了镇国公府世子的妾室,这事不假。
“可大夫人当年怀你时,并非第一胎,只是前几次小产没保住。”
至于为什么总是小产保不住,裴芊芊不知道,但她唯一能够肯定的是与姚氏无关。
她母亲上位的手段是不甚光明,但并不敢加害主母,外面那些纷纷扬扬的传言根本就不属实。
“因为一直没有子嗣,祖母对大夫人越发的不喜。父亲那段时间任职于国子监,他对家中之事并不清楚。”
尤其是自姚氏进门后,温云若对裴青衡的态度越发冷淡,再加上姚老夫人的几句挑唆,表妹姚惜惜又怀孕了,裴青衡与温云若之间的隔阂越来越深。
“后来,大夫人终于怀孕了,也就是你。”裴芊芊看了脸色平静的江晚一眼,见她不为所动,只好继续:“因为前几次的缘故,她很小心,基本足不出户。”
江晚出生时,裴芊芊已经三岁多了。
她清清楚楚的记得那一日,她的风筝飞入了大夫人的院子里。
她知道大夫人不喜欢她,所以就偷偷的进去拿。
“风筝刚刚拿到,就瞧见一胖一瘦两个婆子疾步走了过去。”
小小的一只她因为蹲在回廊的外墙下,所以那两个婆子并没有发现她。
“你知道她们说着什么吗?”裴芊芊看向江晚。
“什么?”江晚配合着问。
“那两个婆子说,已经准备好了,生下就抱走。还有——”这段话裴芊芊从来没跟任何人说过,包括她的母亲姚氏:“还有,宫里那位会派人接应。”
宫里?
江晚不动声色的饮了口茶。
“你不相信,是不是?”裴芊芊瞧着江晚从始至终都是面不改色的模样,忽然有些拿不准对方的意思:“起初我也不敢相信,可每每午夜梦回梦到这一幕时,那两个婆子的话总会被清晰的记起。”
所有人,包括生了江晚的大夫人,甚至是她们的父亲,都以为是祖母她们做的手脚,可唯有裴芊芊知道,不是!
“当初为什么不说?”江晚终于开口。
“说?说什么?”裴芊芊自嘲的一笑。
谁会相信一个三岁小女孩的话?
而且,她那时是真的还小,分不清轻重,也没放在心上。更没有人告诉过她,大夫人生的妹妹为什么就没了……
这事一直到裴芊芊慢慢长大,她才意识到这其中的不对。
她琢磨了多年,还真给她琢磨出点了东西。
想到这里,裴芊芊忽地抓住江晚搁在桌面上的手,一字一句:“是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