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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学校翻新后,值日生总在黄昏锁门时看见1940年代的教室。

黑板上的抗日标语未干,粉笔灰簌簌掉落。

第六次值日,那个穿旧式旗袍的女教师突然转头看我。

她问:“今天几号?孩子们该回来上课了。”

后来我在校史馆发现,1943年日军轰炸时她维护学生被埋废墟。

次日值日表上我的名字被划掉,换成永久值日生。

而新来的转校生,长得和女教师一模一样。

夕阳拖着最后几缕残光,慵懒地攀附在教学楼新刷的、过分洁白的墙壁上。那光已然失去了白日的锐利与温度,只余下一片沉甸甸、带着铁锈味的橙红,固执地涂抹在冰冷的玻璃窗上。空气里,崭新的塑胶跑道和廉价油漆的味道混杂着,形成一种古怪的、属于“翻新”的气息,浓烈得几乎令人窒息。这味道,像是试图用力掩盖住什么深埋于地下的、腐朽的旧事。

我,陈默,高二(7)班的一员,此刻正像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机械地执行着值日的最后一道工序——锁门。冰凉的金属钥匙在同样冰冷的锁孔里转动,发出“咔哒”一声脆响,在这空旷得有些过分的走廊里激起短暂的回音。我习惯性地伸手,用力推了推那扇厚重的新门,确认它纹丝不动。

任务完成。本该立刻转身离开,双脚却像被那沉沉的暮色粘在了原地。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冲动,或者说是一种近乎自虐的好奇心,驱使着我再次透过门框上方那块小小的、积了些灰尘的玻璃,向昏暗的教室内部投去一瞥。

就在目光触及教室内部的瞬间,一股冰冷的电流猛地窜过脊椎,头皮骤然发麻!

刚才还整齐排列的崭新蓝色课桌椅,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几排歪歪扭扭、破败不堪的旧木桌凳,桌面上刻满了各种深浅不一的划痕和模糊不清的字迹,漆面早已斑驳脱落,露出底下朽木的本色。教室后墙那片原本贴着“学习园地”和“班级公约”的崭新软木板,此刻也化为一片刺目的空白,裸露出底下粗糙、带着霉点的灰黄墙皮。

最令人头皮炸裂的,是正前方的那块黑板。

那块我们每天书写公式、记下笔记的墨绿色磁性黑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块无比简陋、边缘甚至有些开裂的旧式木板,粗糙的表面被刷成了暗哑的黑色。而就在这块破旧的黑板中央,几行用白色粉笔书写的大字,像几道惨白的、凝固的伤口,清晰地刺入我的眼帘:

“**勿忘国耻!**

**抗日救亡!**

**还我河山!**”

那字迹,横竖撇捺间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用力,仿佛要将每一笔都刻入这腐朽的木头深处。更诡异的是,其中“救亡”的“亡”字最后一捺的末端,几粒极细微的白色粉笔灰,正以一种违反重力的缓慢姿态,簌簌地、无声地向下飘落,在昏暗的光线里,划出几道短暂而凄凉的轨迹。

时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粗暴地掐住脖子,停止了流动。血液在血管里凝固成冰,冻结了四肢百骸。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那几行惨白的标语在视野里无限放大,旋转,带着浓烈的硝烟味和绝望的呼喊。

“喂!陈默!发什么呆呢?魂儿让漂亮女鬼勾走啦?”

一个洪亮、带着戏谑的声音,像一块巨石猛地砸进这死寂的深潭,瞬间将眼前那地狱般的景象砸得粉碎!

我浑身剧烈一颤,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猛地扭过头。

走廊尽头,夕阳最后一点余晖勾勒出林涛那熟悉的身影。他正大步流星地朝这边走来,校服外套随意地搭在肩上,脸上挂着没心没肺的笑容,牙齿在暮色里白得晃眼。他身后,是熟悉的、崭新的走廊,墙壁光洁,瓷砖明亮,空气里弥漫着新装修的味道。

“磨蹭什么呢?等你半天了!再晚食堂的糖醋排骨可就真没了!”林涛几步就跨到了我面前,一巴掌拍在我僵硬的肩膀上。那真实的、带着体温的触感,以及他周身洋溢的、属于“现在”的鲜活气息,像一股暖流,冲垮了我体内冻结的冰层。

我几乎是贪婪地、带着劫后余生的惶恐,再次猛地扭头看向教室门上的玻璃。

空无一物。

崭新的蓝色课桌椅整整齐齐地排列着,墨绿色的磁性黑板光洁如新,反射着窗外微弱的天光。后墙的软木板色彩鲜艳,贴着同学们的作品。刚才那破败的旧教室、那刺眼的标语、那簌簌落下的粉笔灰……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彻底抹去,没有留下一丝痕迹。只有夕阳透过玻璃,在空荡的教室里投下几道长长的、孤寂的光柱,光柱里,细小的尘埃无声地飞舞。

“走……走了?”我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像是砂纸在摩擦喉咙。

“废话!再不走真没了!”林涛拽着我的胳膊就往外拖,力道大得惊人,根本不容我反抗,“我说你刚才看什么呢?眼睛都直了,跟中邪似的。”他边走边回头,狐疑地又瞥了一眼那扇紧闭的教室门,“门锁好了吧?”

“……锁好了。”我被动地被他拖着走,脚步虚浮,后背一片冰凉,冷汗已经浸透了薄薄的校服衬衫。林涛的手心滚烫,却丝毫无法驱散我心底那不断蔓延的寒意。

“那就行!快走快走!”林涛对我的异常毫无所觉,或者说他根本没往那方面想,只是一心惦记着食堂里即将告罄的糖醋排骨。他脚步轻快,嘴里开始哼起了不成调的流行歌。

我被他拽着,踉跄地走在崭新的走廊里,两侧光洁的墙壁在余光中飞速倒退。眼睛却不受控制地、一次次地瞟向那扇越来越远的、紧闭的教室门。它沉默地矗立在暮色渐浓的走廊尽头,像一个刚刚闭合的潘多拉魔盒,平静得令人心悸。

那几行惨白的标语,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地烫在我的视网膜上,挥之不去。

“勿忘国耻……抗日救亡……还我河山……”

那簌簌落下的粉笔灰,无声无息,却比任何喧嚣都更清晰地回荡在我的脑海深处。

林涛还在絮絮叨叨说着什么,关于篮球赛,关于周末的游戏,那些属于“现在”的、充满烟火气的词汇,此刻听起来却遥远而模糊,隔着一层厚厚的、名为“恐惧”的玻璃。

我的世界,在刚才那惊鸿一瞥中,被硬生生撕开了一道通往过去的、幽暗狰狞的裂缝。而裂缝深处,有什么东西正无声地注视着我。

第二次值日,是在一个阴沉的午后。天空铅云低垂,空气沉闷得能拧出水来,光线被厚重的云层过滤后,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迟暮的灰黄。教室里空空荡荡,只剩下值日生扫地时发出的单调“沙沙”声,以及偶尔挪动桌椅的轻微摩擦。我握着扫把,心不在焉地划拉着地面,视线却总是不由自主地瞟向窗外那片压抑的天空,还有远处那栋在阴霾中轮廓模糊的旧校史馆小楼。

那天的景象,像一块沉重的铅块,坠在心底,沉甸甸的。恐惧之外,一种更强烈、更折磨人的情绪滋生出来——好奇。一种近乎病态的、想要再次确认、想要看清、想要知道“真相”的冲动,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心脏,勒得我喘不过气。

锁门的时刻终于到来。走廊里已空无一人,只有我自己的脚步声在空旷中孤独地回响。黄昏的暗影提前吞噬了白昼,光线迅速黯淡下去。钥匙插入锁孔,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我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决心,我猛地抬头,再次看向门框上方那块小小的玻璃窗。

来了!

心脏骤然停跳一拍,随即又疯狂地搏动起来。

破败的旧教室景象,如同褪色的底片在显影液里迅速浮现、清晰。那些歪斜腐朽的桌椅,那片灰黄斑驳的墙壁,还有那块简陋的、边缘开裂的黑板……再次占据了我的全部视野。

这一次,黑板上不再是凝固的标语。

一个纤细、穿着旧式素色旗袍的背影,静静地伫立在黑板前。她的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简洁的发髻,露出纤细脆弱的脖颈。她微微低着头,右手抬起,正用一支白色的粉笔,在黑板上缓慢而专注地书写着什么。

“沙……沙……”

极其轻微的、粉笔划过粗糙木质黑板的声音,竟诡异地穿透了厚重的教室门板,清晰地钻入我的耳膜!那声音细微、单调,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摩擦感,像是指甲刮过骨头,一下,又一下,精准地刮擦着我紧绷到极致的神经。

我死死地扒住门框,指甲几乎要嵌进冰冷的金属里,眼睛瞪得滚圆,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背影。她在写什么?是新的标语吗?还是……别的什么?

她写得很慢,很认真,仿佛在进行一项无比神圣的仪式。那“沙沙”的声音持续着,在死寂的走廊里被无限放大,成为整个世界唯一的声响。时间在恐惧与好奇的煎熬中变得粘稠而漫长。

就在那粉笔划过的声音短暂停顿的一刹那,我的心脏也跟着骤然悬停!

那个背影,毫无征兆地,极其轻微地晃动了一下。

不是走动,不是转身,更像是……一个被风吹动的纸人,或者,一个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里出现的短暂抖动。只有零点几秒,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但就在那瞬间的晃动中,我捕捉到了一丝异常——她旗袍右侧腰身处,那原本应该是平整的布料,似乎突兀地洇开了一小片深色的、不规则的污迹。那污迹的颜色,在昏暗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近乎凝固的暗红。

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那不是错觉!绝对不是!

“沙沙……”

粉笔划过黑板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那么单调、规律,仿佛刚才那诡异的晃动和那片可疑的暗红从未出现过。那个穿着旧式旗袍的背影,依旧安静地伫立在黑板前,专注地书写着我看不清的内容。

“陈默?还没锁好?”

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疑惑从走廊拐角传来,是隔壁班刚做完值日的同学。

那声音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眼前的景象瞬间像被打碎的镜子般崩裂、消散!熟悉的崭新教室再次填满视野。

我猛地抽回几乎冻僵的手,钥匙“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在寂静的走廊里发出刺耳的声响。我大口喘着粗气,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下去,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滴进眼睛里,带来一阵刺痛。

“喂,你没事吧?脸色这么白?”同学走了过来,关切地看着我。

我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像是堵了一团浸透冰水的棉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艰难地摇了摇头,弯腰捡起地上的钥匙,手指抖得几乎握不住。

第三次值日,恐惧依旧如影随形,但那份灼烧般的好奇,已经彻底压倒了恐惧,甚至带上了一丝近乎疯狂的执拗。我像个准备踏入未知战场的士兵,提前开始“武装”自己。手机,充满电,调到静音模式,紧紧攥在汗湿的手心,摄像头的位置被我的拇指无意识地反复摩挲着。我还特意带了一小截粉笔头,是美术课剩下的,白色,和那个“她”用的一模一样。我将它藏在裤兜深处,仿佛握着一个能与异界沟通的信物,又像一个可笑的护身符。

黄昏的暗影再次如约而至,缓慢而坚决地吞噬着走廊的光明。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寂静。我站在熟悉的门前,钥匙插入锁孔。这一次,我没有立刻抬头,而是先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剧烈的心跳稍微平复一些。然后,带着一种近乎献祭般的决绝,我猛地举起了手机,摄像头对准了门框上方的玻璃窗,同时,我的目光也穿透了那方寸之地。

破败的旧景瞬间覆盖现实。

那个穿着素色旗袍的纤细背影,依旧安静地伫立在黑板前。她没有在书写,只是静静地站着,微微低着头,仿佛在凝视着刚刚写完的内容,又像是在无声地等待着什么。

走廊里死一般的寂静。这一次,没有粉笔划过的“沙沙”声。只有我粗重压抑的呼吸声,以及手机镜头对准目标时,模拟出的、几乎听不见的电子对焦音。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她在等什么?在等“孩子们”回来吗?那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出来,让我浑身发冷。

不行,不能只是看着!必须……做点什么!

一个大胆、或者说愚蠢至极的念头,如同毒藤般缠绕住我的大脑。我颤抖着,从裤兜里摸出了那截小小的白色粉笔头。冰凉的触感让我指尖一颤。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击着肋骨,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我盯着那个沉默的背影,鼓足了全身的力气,张开嘴。然而,声音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只在喉咙里发出了一声短促、干涩、如同濒死喘息般的音节:“……喂?”

声音微弱得几乎连我自己都听不清,在死寂的走廊里转瞬即逝。

可就在那微弱音节落下的瞬间!

黑板前那个凝固的背影,极其明显地、剧烈地抖动了一下!幅度比上一次要大得多,像是被一股无形的电流击中,又像是被我这微弱的声音猛地惊醒!

与此同时,在我惊恐放大的瞳孔注视下,她垂在身侧、握着半截粉笔的右手,手指倏然收紧!

“啪嗒!”

一声极其清脆、异常响亮的断裂声,毫无预兆地穿透了时空的阻隔,清晰地炸响在我的耳边!

那半截粉笔,在她骤然收紧的手指间,应声断成了两截!

其中一截细小的白色粉笔头,从她指间滑落,掉在破旧的木质地板上,发出轻微却无比刺耳的撞击声,然后骨碌碌滚开了一小段距离。

我的血液瞬间冻结!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大的恐慌攫住了我!她感觉到了!她听到了!她……有反应!

我再也无法承受,像被滚烫的烙铁烫到一样,猛地缩回贴在门上的手,手机差点脱手飞出。身体因为巨大的惊吓而失去了平衡,踉跄着向后倒退了好几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走廊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

眼前那破败的景象在我狼狈后退的瞬间,如同退潮般迅速消失,熟悉的崭新教室重新占据视野。空荡荡的,安静得可怕。

我大口喘着粗气,背靠着墙壁滑坐下去,浑身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右手紧紧捂着胸口,心脏在掌下疯狂地跳动,几乎要破膛而出。左手还死死攥着那截被我手心汗水浸得有些发软的粉笔头。

那截断裂粉笔落地的清脆声响,如同魔咒,在我混乱的脑海中反复回荡、撞击。

“啪嗒……”

“啪嗒……”

第四次值日,恐惧已经沉淀成一种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麻木。前三次的经历像烙印,烫在神经深处,每一次回想都带来尖锐的刺痛。我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疯了,产生了某种持续性、逻辑自洽的幻觉。但林涛那天无意的一句话,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自我怀疑的泡沫。

“喂,陈默,你最近怎么回事?魂不守舍的,脸色跟刚从坟里刨出来似的,还老往那破校史馆瞟?怎么,对学校黑历史感兴趣了?”他一边嚼着口香糖,一边大大咧咧地拍着我的背,力道大得让我一个趔趄。

校史馆……那个念头像黑暗中亮起的微弱磷火。

于是,在一个没有值日任务的午后,我独自一人走向了那栋位于校园最偏僻角落的、爬满了枯藤的旧式红砖小楼。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混合着陈年纸张、尘土和木头腐朽的气味扑面而来,带着浓重的时间沉淀感。光线昏暗,只有几扇蒙尘的高窗透进几缕微弱的天光。

展馆很小,陈列也显得杂乱。一些泛黄的老照片,模糊不清的奖状,锈蚀的铜号……我的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直到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一块落满灰尘的展板前停住了脚步。

展板上方,一行褪色的黑体字标题刺痛了我的眼睛:

**“铭记:1943年‘秋殇’事件”**

下面是一张放大的、异常模糊的黑白照片。照片背景是一片触目惊心的瓦砾堆,断壁残垣,硝烟似乎还未散尽。废墟中央,几个穿着深色旧式制服、戴着臂章的人(应该是当时的救援人员或教师),正围在一起,费力地抬着什么。他们脸上带着悲戚和麻木。

我的目光死死钉在他们抬起的那个物体上。

那是一个人。一个女人。穿着深色的、样式朴素的……旗袍。

她的身体被断裂的巨大房梁和砖石砸压着,几乎不成人形,只有上半身被艰难地抬离地面一点点。长长的头发散乱地覆盖在脸上和肩上,沾满了灰土和暗色的污迹。最让我血液凝固的是她垂落的手臂——纤细的、毫无生气地垂着,一只手里,竟然还死死地攥着一截白色的、在黑白照片里显得格外突兀的东西。

粉笔!

我的呼吸骤然停止!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紧!

照片下方,一行小字说明如同淬毒的冰锥,刺入我的眼底:

“……日寇空袭,校舍坍塌。国文教员苏晚晴女士为掩护学生撤离不及,不幸罹难,时年二十八岁。罹难时,手中紧握粉笔,似仍在牵挂未竟之课业……”

苏晚晴。

一个名字,轻飘飘的三个字,却带着千钧的重量,狠狠砸在我的灵魂上。

原来是她!那个背影!那个在破败教室里一遍遍书写着“抗日救亡”、在等待“孩子们”回来的女教师!她早已在1943年那场惨烈的轰炸中,被埋在了自己曾经站立讲台的废墟之下!

巨大的悲伤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之前的恐惧。那是一种迟到了八十年的、为素未谋面之人的深切悲恸。照片上那残破的身体,那紧握粉笔的手……与黄昏教室门后那个纤细的、执着书写的身影,在我脑海中重叠、撕裂。

她不是恶灵。她只是一个至死都牵挂着学生、牵挂着未授完的课业的……老师。

那天黄昏的值日,我几乎是怀着一种赎罪般的心情走向那扇门。钥匙插入锁孔,指尖冰冷依旧,但心头的恐惧,却奇异地被一种沉甸甸的哀伤和难以言喻的酸楚所取代。我抬起头,望向那片小小的玻璃。

旧景如期而至,带着它固有的破败与沉重。

那个背影——苏晚晴的背影,依旧静静地伫立在黑板前。这一次,她没有写字,只是微微侧着头,像是在专注地聆听着什么。窗外最后一线微光勾勒着她清瘦的轮廓,带着一种穿透时空的孤寂。

我凝视着那个凝固在时间之外的背影,嘴唇翕动了几下。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终只化作一声低低的、带着颤抖的叹息:

“苏……老师?”

声音很轻,很轻,如同投入深潭的一粒微尘。

然而,就在这声呼唤落下的瞬间!

那个侧耳聆听的背影,猛地僵直了!仿佛被无形的巨锤击中!

紧接着,在我惊骇的目光中,她极其缓慢地、如同生锈的机器般,开始……转动!

肩膀带动着身体,一寸寸地向后转过来!那动作僵硬而滞涩,带着一种非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韵律!

她要转过来了!她要看到我了!

前所未有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惊悚感瞬间攫住了我!全身的汗毛根根倒竖!血液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那是一种超越了人类认知极限的恐惧,仿佛下一秒就要直视深渊本身!

“不——!”

一声惊恐到极致的嘶吼不受控制地从喉咙深处爆发出来!我像是被滚烫的烙铁烫到,猛地向后弹开!巨大的力量带动着身体,后背重重撞在走廊另一侧的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眼前的一切——破败的教室、转动的背影——在我撞墙的瞬间,如同被狂风吹散的沙画,骤然崩解、消失!熟悉的崭新教室景象重新占据视野。

我瘫坐在冰冷的地上,背靠着墙壁,心脏狂跳得像是要从喉咙里蹦出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抖得如同风中残烛。冷汗瞬间湿透了全身,冰冷粘腻。

刚才……她转过来了吗?

我看到了吗?

大脑一片混乱,只剩下那缓慢转动的背影带来的、深入骨髓的冰冷恐惧,以及心底那份为苏晚晴而起的巨大悲伤,两种极端的情绪激烈地冲撞着,几乎要将我撕裂。

第五次值日,气氛变得有些异样。连一向粗线条的林涛也察觉到了不对。

“陈默,你……”他看着我苍白的脸和浓重的黑眼圈,欲言又止,最后只是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算了算了,赶紧弄完走人。老班刚找我,说新转来一个女生,分到我们班了,让我明天照应一下。啧,麻烦。”

新转校生?我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那栋在夕阳下轮廓模糊的校史馆小楼。苏晚晴……那个名字和那张惨烈的照片,日夜在我脑中盘旋。恐惧并未消散,但它被一种更强烈的冲动覆盖了——我必须告诉她!告诉她战争早已结束,孩子们……早已安全了。这或许是我唯一能为她做的,也是解开这一切的唯一钥匙。

黄昏,如约而至。光线比往日更加昏暗,仿佛提前进入了夜晚。空气凝滞,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沉重。我独自站在教室门前,手心里全是冷汗,握着钥匙的指尖冰凉。这一次,没有犹豫,没有退缩。我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近乎殉道者的平静,将钥匙插入锁孔。

“咔哒。”

锁舌弹开的声音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我没有立刻去推门锁门,也没有去看门上那块小小的玻璃。而是做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动作——我抬起手,没有用钥匙,而是直接握住了教室门那冰凉的金属把手。

然后,用力,缓缓地向外拉开了一条缝隙。

吱呀——

老旧合页发出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打破了走廊凝固的死寂。

一股难以形容的气息,混合着陈年尘土、朽木、还有淡淡的、若有若无的血腥味,猛地从门缝里扑面涌出!冰冷、腐朽、沉重,带着时光深处沉淀的死亡气息,瞬间包裹了我。

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搏动,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紧绷的神经。我透过那条狭窄的缝隙,向内望去。

破败的旧教室景象,不再是隔着玻璃的幻影,而是无比真实地呈现在眼前,近在咫尺!歪斜的桌椅,灰黄的墙壁,开裂的黑板……一切都带着触手可及的质感。

而黑板前,那个穿着旧式素色旗袍的纤细身影,正静静地背对着门口,站在那片昏暗中。她似乎对我的开门毫无反应,依旧保持着那个微微低头、仿佛在沉思或等待的姿态。

教室里弥漫着一种绝对的、令人窒息的寂静。

我扶着冰冷的门框,稳住因恐惧而微微发颤的身体。张开口,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酝酿了无数次的话语,清晰、坚定,却又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一字一句地送入那片死寂的空间:

“苏老师!”

声音在空旷破败的教室里激起微弱的回声。

那个背影,应声而动!像一尊被唤醒的石像,猛地一震!

“战争……结束了!”我提高了音量,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带着血沫,“很早很早以前就结束了!我们赢了!日本人被打跑了!那些孩子……那些学生……”我的声音哽了一下,巨大的悲伤冲垮了堤防,“他们都安全了!他们都……活下来了!您……您可以放心了!”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嘶吼出来的,带着哭腔,在寂静中回荡。

随着我的话语,那个背对我的身影,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不是之前那种轻微的晃动,而是整个身体都在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又像是被无形的风暴席卷!

她慢慢地、慢慢地,再次开始了转身的动作。肩膀,手臂,一点点地向后转动……

我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全身的血液都涌向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又要看到了吗?那张脸……

然而,就在她的身体转到一半,即将完全面向我的前一刹那!

异变陡生!

她剧烈颤抖的身影,连同整个破败的教室景象,如同信号受到强烈干扰的电视画面,开始疯狂地闪烁、扭曲!桌椅、墙壁、黑板……所有的一切都在高频地泯灭、变形、拉扯!光线在极致的亮与暗之间疯狂切换!

“滋……啦……”

一种极其刺耳、仿佛老旧电视失去信号时发出的电磁噪音,毫无征兆地、尖锐地炸响!瞬间刺穿了我的耳膜!

那噪音带着一种毁灭性的力量!眼前的景象在剧烈的闪烁和扭曲中,如同被投入碎纸机的画卷,骤然碎裂成亿万片光怪陆离的碎片!

下一秒,所有的碎片猛地向内坍缩、湮灭!

一切消失得无影无踪!

刺耳的电磁噪音也戛然而止。

死寂。

绝对的死寂。

只有我粗重的喘息声,在重新变得崭新、空旷、死寂的走廊里,显得格外响亮。门缝里涌出的腐朽气息也消失了,只剩下新装修材料的味道。

我虚脱般地靠在门框上,冷汗浸透了衣衫,心脏还在狂跳不止,耳膜里嗡嗡作响。刚才那瞬间的景象扭曲和刺耳的噪音,几乎要将我的大脑撕裂。

她……听到了吗?她明白了吗?

就在这时,我眼角的余光瞥见,门内侧,靠近地板的地方,似乎有什么东西。

一小撮极其新鲜的、细腻的白色粉末。

粉笔灰。

它们静静地躺在崭新的、光洁的瓷砖地板上,白得刺眼,如同刚刚从某支断裂的粉笔上簌簌落下。

第二天清晨,我几乎是踩着预备铃冲进教室的。阳光透过明亮的窗户洒进来,驱散了昨夜的阴霾,也暂时驱散了我心头的沉重。关于值日表,关于那个被划掉的名字,关于那撮诡异的粉笔灰……都暂时被抛在了脑后。或许,那真的是结束?苏晚晴老师,她终于……释怀了?

我刚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班主任老班那标志性的、带着点地方口音的洪亮嗓门就在门口响了起来:

“同学们,安静一下!给大家介绍一位新同学!”

喧闹的教室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好奇地投向门口。

老班侧身让开,一个穿着崭新校服的女生低着头,脚步有些迟疑地走了进来。她身材纤细,头发乌黑柔顺,在脑后简单地扎成一个低马尾,露出白皙的后颈。

“这位是刚刚转学来的苏小雅同学,以后就是我们高二(7)班的一员了!大家欢迎!”老班带头鼓起掌。

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那名叫苏小雅的女生似乎有些紧张,双手紧紧攥着书包带子,在老班的示意下,终于鼓起勇气,抬起了头。

“嗡——!”

仿佛有一口巨大的铜钟在我脑中狠狠撞响!震得我眼前发黑,耳畔轰鸣!

那张抬起的脸!

白皙的皮肤,小巧的下巴,挺秀的鼻梁,尤其是那双眼睛——清亮,带着一丝怯生生的不安,眼尾微微上挑,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穿越时光的熟悉感!

像!

太像了!

像极了校史馆那张模糊老照片上,被散乱头发半遮半掩的脸庞轮廓!更像极了……那无数次在黄昏破败教室里背对着我、穿着旧式旗袍的纤细身影!那种眉眼间的神韵,那种脆弱又坚韧的气质,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苏……小雅?

苏晚晴!

血液仿佛瞬间冲上了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从脚底板直窜上来,瞬间席卷全身,连指尖都冻得麻木!我僵在座位上,动弹不得,只能死死地盯着讲台上那个局促不安的新面孔,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巨大的惊骇和荒谬感在疯狂翻涌。

是她?

怎么会是她?

她……回来了?

老班还在说着什么,关于让林涛多照顾新同学的话。林涛那家伙,似乎对新来的漂亮转校生颇感兴趣,正咧着嘴笑,露出一口白牙,热情地朝讲台上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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