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图便宜租下城中村隔断房,签合同时房东含糊提醒:“隔壁屋偶尔有点动静,别在意。”
入住后总在半夜听见敲墙声,规律得像摩斯密码。
我烦躁地捶墙回应,敲击声立刻停止,冰箱却总莫名其妙出现不属于我的剩菜。
在房门安装隐藏摄像头,当晚拍到一只半透明的手穿墙伸进我房间,轻轻摆正我踢歪的拖鞋。
房东接到视频后沉默良久,发来一条消息:“你隔壁那间,三年前有个房客砌进了承重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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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业就像一场高烧退去,剩下的是现实冰冷的骨头。简历石沉大海,银行卡余额瘦得可怜,我在城市的钢筋水泥森林里穿梭,寻找一个能塞下肉身和尊严的角落。中介小哥带我看的第七套房子,在城中村深处,楼道里贴满疏通管道和开锁的小广告,空气常年弥漫着油烟和潮湿的混合气味。
“就这间,性价比最高!”小哥推开一扇漆皮剥落的木门,一股陈腐的空气涌出。是个狭小的单间,明显由大户型隔断而成,墙面刷得潦草,还能看出原来房间的轮廓。一张床,一个旧桌子,还有个小小的卫生间,这就是全部。窗外紧邻着另一栋楼的墙壁,光线幽暗。
但价格低得让人无法拒绝。低到可以让我在找到工作前,再撑上三四个月。
“就这吧。”我几乎是咬着牙说的。
签合同那天,见到了房东,一个眼神闪烁、不停搓着手指的中年男人。他飞快地办好手续,递给我钥匙时,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含糊地补充了一句:“那什么……你这屋旁边还有个隔间,也租出去了。不过……隔壁屋偶尔可能有点动静,睡觉轻的话……戴个耳塞。年轻人,别太在意就行。”
他话说得轻描淡写,眼神却有点飘忽,说完就借口有事,急匆匆走了。
我当时没太往心里去。城中村的隔断房,隔音等于没有,隔壁有点声音太正常了。能省下这么多钱,有点噪音算什么?
搬家过程简单到凄凉,一个行李箱就装下了全部家当。收拾完,已是深夜。疲惫地倒在硬邦邦的床上,窗外是城中村永不疲倦的嘈杂,但隔着墙,另一边倒是安安静静。
就在我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
咚……咚咚……
声音很轻,但很清晰,来自床头那面共用的墙壁。
像是有人用指关节,在不紧不慢地敲击。
咚……咚咚……咚……
很有规律,两短一长,停顿,再重复。不像是在找东西或者无意磕碰,反而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节奏感。
我皱皱眉,翻了个身,用被子蒙住头。或许是隔壁刚回来?或者水管声?
敲击声持续了大概十几分钟,自己停了。
第一夜,相安无事。
但接下来的日子,这敲击声成了夜半准时响起的“闹钟”。总是在凌晨一两点左右出现,规律依旧是那种两短一长,持续一段时间后消失。我白天投简历跑到腿软,晚上只想好好睡个觉,被这声音搅得心烦意乱。
有几次,我实在忍无可忍,用力捶打墙壁,低吼道:“有完没完!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在我捶打之后,那边的敲击声会立刻停止。墙壁那边陷入一片死寂,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这反而让我心里有点发毛。正常邻居被抗议,好歹会有点反应吧?要么道歉,要么对骂。这种瞬间的、绝对的安静,透着一股诡异。
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我租的这个单间,带一个小小的冰箱,老旧的款式,运行时噪音很大。我东西少,冰箱里通常只有几瓶水、一点面包和酱料。
可是,接连好几天,我打开冰箱时,都发现里面多了一点东西。
有时候是半碗吃剩的白米饭,上面盖着几根咸菜;有时候是半碟看起来油乎乎的炒青菜;甚至有一次,是一小碗没喝完的、已经凝出油皮的紫菜蛋花汤。
东西都用很普通的、洗得发白的瓷碗装着,就放在我那一层空荡荡的隔板上。
一开始我以为是错觉,或者自己梦游放进去的?但很快排除了这种可能。我根本没有这些碗,也从不做这类饭菜。
是隔壁放的?通过什么方式?我们两家的门并不相通,唯一的连接就是那面墙。难道墙上有个暗门?我仔细检查过那面墙,刷着厚厚的白灰,严丝合缝,看不出任何异常。
我试着把那些剩菜扔掉。但第二天,冰箱里又会出现新的。
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感笼罩了我。夜半的敲击声,冰箱里来历不明的食物……隔壁住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房东那句“别在意”的提醒,此刻回想起来,充满了耐人寻味的意味。
我尝试在白天敲隔壁的门,想沟通一下。但无论什么时候去敲,里面都毫无回应。仿佛那根本就是个空房间。我问过楼道里偶尔碰见的其他租客,他们对隔壁住户都摇头表示没见过,或者说好像很久没人住了。
恐惧和好奇像两条毒蛇,缠绕着我的心。我决定做点什么。
我买了一个微型的、带夜视功能的摄像头,伪装成一个普通的充电头,悄悄插在了我房间书桌下方的插座上,镜头正好能覆盖床头那面墙和门口的区域。
我要看看,晚上到底会发生什么。
当晚,我故意很早上床,但根本没睡,睁着眼睛听着动静。
凌晨一点刚过。
咚……咚咚……咚……
熟悉的敲击声准时响起。
我屏住呼吸,心脏狂跳,眼睛死死盯着手机屏幕上摄像头传回的实时画面。红外夜视模式下,房间呈现一片幽绿色。
画面里,我的房间空无一人,只有家具模糊的轮廓。
敲击声持续着。
几分钟后,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在摄像头清晰的捕捉下,靠近床头的那面墙壁——那面实心的、刷着白灰的隔断墙——表面,似乎泛起了一层极其微弱的、水波纹一样的扭曲。
然后,一只手臂,从墙壁里……缓缓地……穿透了出来!
那不是实体的手臂!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灰白色的质感,像是凝聚的烟雾,又像是模糊的光影!它穿过墙壁的动作,没有丝毫阻碍,如同穿过空气!
我吓得差点叫出声,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浑身血液都凉了!
那只半透明的手,五指纤细,形态模糊,它在空气中停留了片刻,仿佛在感知什么。然后,它轻轻地、准确地伸向了我的床脚——那里,我睡前随意踢脱的一双拖鞋,歪歪扭扭地躺在地上。
那只手,用指尖,极其轻柔地,将两只拖鞋摆正了。鞋头朝外,整整齐齐。
做完这一切,半透明的手臂缓缓缩回了墙壁内部。墙壁表面的那层微弱扭曲也随之消失,恢复原状。
敲击声,也在手臂缩回的瞬间,戛然而止。
房间里死一般寂静。
我瘫在床上,冷汗如瀑,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手机屏幕上的监控画面,定格在空荡荡的墙壁和那双被摆得整整齐齐的拖鞋上。
不是人!隔壁住的根本不是人!
那天晚上剩下的时间,我是在极度惊恐和冰冷的寒意中度过的。天刚蒙蒙亮,我就冲出房间,跑到街上,在最早开门的早餐店里坐了很久,才稍微缓过神。
我必须问清楚!我立刻拨通了房东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房东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和不耐烦:“谁啊?这么早……”
“是我!租了你城中村隔断房的!”我的声音因为恐惧和愤怒而颤抖,“你告诉我!我隔壁到底住的什么东西?!”
房东那边沉默了几秒,语气变得有些生硬:“什么什么东西?就是租客啊!跟你说了有点动静别在意……”
“别在意?!”我几乎是在吼叫,“我拍到视频了!有只手从墙里伸出来!那不是人!你他妈到底租了个什么房子给我!”
听到“视频”两个字,房东的语气彻底变了,带着惊慌:“你……你拍到了什么?别瞎说!不可能!”
“我把视频发给你!你自己看!”我挂断电话,颤抖着将昨晚录下的那段惊悚视频发了过去。
发送成功后,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房东那边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没有回电,也没有消息。
这种沉默比任何辩解都更让人恐惧。
足足过了半个多小时,我的手机才终于震动了一下。是房东发来的一条长长的文字消息。
消息的开头,是一连串的省略号,仿佛他打了又删,删了又打,最终才艰难地组织起语言。
“……小伙子……唉……这事,怪我……当初看你急着找房,价钱又给得低,我就……我就存了侥幸心理……”
“你隔壁那间……三年前,确实租给过一个外地来的小伙,姓吴,挺闷的一个人,不怎么跟人来往。后来……后来好像是欠了债,还是感清出了问题,人都找不到了,欠了几个月房租。”
“当时正好楼上住户反映卫生间漏水,维修的人来检查,说是我们那层承重墙有点问题,要加固……施工队……施工队在那面墙里……发现了东西……”
“……就是那个小吴……不知道怎么回事……被……被砌进墙里去了……发现的时候……早就……”
“后来这事私下处理了,房子空了很久……我贪心……想着隔开租出去……便宜点总有人要……前几个租客都没住长,说睡不好……我以为……”
消息到这里断了。
我握着手机,站在清晨喧嚣的街头,却感觉置身冰窖。阳光照在身上,没有一丝暖意。
三年前……砌进了承重墙里……
所以,那夜半的敲击声,是他在墙里的……求救?还是无意识的动作?
那冰箱里的剩菜,是他……以为还有室友,下意识的分享?
那只半透明的手,摆正我的拖鞋……是一种残存的、近乎本能的……善意?
我抬头,望向城中村那片拥挤、破败的楼房,我房间的那扇小窗,在阳光下像一个黑色的洞口。
所以,我并不是合租。
我一直,都有一个看不见的……室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