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的钟鼓声刚散在紫禁城的朱红宫墙上,养心殿内已飘起淡淡的龙涎香。
皇帝坐在紫檀木御案后,指尖捏着一本刚从边关递来的奏折,眉头微蹙——西哨卡虽因了望塔安稳了不少,却仍有蛮族小股骑兵在边界游荡,需再调些粮草过去。
李德全站在殿角,手里捧着叠好的明黄色龙纹批纸,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打扰了皇帝的思绪。
“李德全。”皇帝忽然放下奏折,指了指御案左侧的一堆文书:“把今日早朝后的折子分分类,边关急报先呈,其余的按部院归置。”
“老奴遵旨。”李德全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整理着奏折,指尖拂过一本封皮写着“五皇子景淮初奏”的折子,脚步顿了顿,轻声道:“陛下,五殿下的折子,是昨日傍晚递进来的,说是加急件。”
皇帝抬眼,眼底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笑道:“这小子,刚回朝阳城没几日,又有什么事要奏?
呈上来。”
李德全连忙将景淮初的折子递到御案上。
那折子是用景淮初惯用的玉扣纸写的,封皮端正地写着“奏为恳请御赐府邸名号事”,字迹遒劲,却比往日的奏折多了几分规整,显然是用心写的。
皇帝捻着折子边角,缓缓展开,景淮初的字迹便映入眼帘,先是提及楚将军多年驻守边关的功绩,从早年击退蛮族入侵,到近年镇守西哨卡,桩桩件件都写得详实。
再说到楚清颜想将京城石榴园府邸改名为“镇国将军府”,并非为一己私利,而是想让楚将军“得朝廷体面,安边关将士之心”。
最后还提了句:“清颜言,楚家世代忠君,唯愿国门永固,不敢求额外恩宠,只盼父帅半生戎马能得陛下认可”。
皇帝看着折子,指尖轻轻敲击着御案,眉头渐渐舒展。
他想起上月景淮初呈递的了望塔模型,想起楚清颜在信里写的“尽心为边防效力”。
又想起楚将军多年来的奏折——从无半句邀功之语,只字片语都是边关防务、将士冷暖。
这父女俩,倒真是一路人,都把“忠”字刻在骨子里,连求个体面,都是为了边关、为了将士,而非自己。
“这楚清颜,倒真是个通透的。”皇帝轻声感叹,眼底满是欣赏:“不想着借婚事给自己谋好处,反倒替父亲争这份体面,还说‘不敢求额外恩宠’,这份重情重义,又不矫揉做作,倒比京中那些只知争风吃醋的贵女强多了。”
李德全在一旁笑着附和:“可不是嘛,陛下。
前几日老奴还听内务府的人说,五殿下为了给明慧县主做头冠,特意让宫里的绣娘简化了纹样,就怕县主不爱繁复的。
而如今县主又想着给楚将军争体面,这俩人倒是心意相通。”
皇帝闻言,忍不住笑出声,手指点了点折子上“清颜言”三个字,带着几分打趣:“你说这景淮初,往日在朝堂上还算有几分主意。
如今倒好,连奏请折子都要把媳妇的话搬出来,真是被拿捏得妥妥帖帖。”话虽带着笑骂,眼底却满是欣慰,景淮初能这般懂楚清颜的心意,愿意为她的家人奔走,这份体贴,比任何政绩都更让他放心。
皇帝放下折子,起身走到窗边。
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殿内的金砖上,映出淡淡的光影。
窗外的玉兰花刚谢,枝头还留着几片嫩绿的新叶,让这庄严的宫殿多了几分生机。
皇帝望着远处的皇子府方向,思绪飘到了楚将军身上——那楚将军驻守边关三十余年,身上的伤疤比宫里的奏折还多,去年蛮族突袭,若不是楚清颜带兵绕后,西哨卡怕是要损兵折将。
现在楚清颜想给父亲争个“镇国将军府”的名号,既是尽孝,也是为了让楚家在京中有个体面,稳定军心,这要求,合情合理。
“李德全,取朕的朱砂笔来。”皇帝转身回到御案前,语气郑重:“再拿张洒金宣纸,朕要亲笔写批复。”
李德全连忙应着,取来上好的朱砂笔和洒金宣纸,又仔细磨好墨。
皇帝提笔蘸墨,笔尖悬在纸上片刻,随即落下——先是同意将石榴园府邸赐名“镇国将军府”,字迹遒劲有力,透着皇家的威严。
接着写道“楚将军忠勇一生,护国安邦,其家眷可于镇国将军府长住,无需再拘于朝阳城”。
笔锋稍缓,多了几分温情,最后特意添上“明慧县主出嫁之日,可从镇国将军府启程,着礼部按县主规制筹备,不得有误”。
这一笔一划,都透着对这桩婚事的重视。
写完后,皇帝放下朱砂笔,又仔细看了一遍,确认没有遗漏,才对李德全道:“把这批复仔细装裱好,再附一封朕的口谕,让驿卒加急送往朝阳城将军府,务必在三日内送到景淮初和楚清颜手上。”
“老奴遵旨。”李德全双手接过批复,小心地放在锦盒里,又问道:“陛下,要不要跟礼部那边打个招呼,让他们提前准备明慧县主从镇国将军府出嫁的事宜?
比如仪仗、路线什么的。”
“嗯,你想得周全。”皇帝点头:“你去跟礼部尚书说,镇国将军府那边的仪仗路线,要按县主出嫁的最高规制来。
既要体面,又不能太过张扬,免得让京中其他勋贵说闲话,另外让工部也去看看府邸,若有需要修缮的地方,尽快派人修整,务必让楚家家眷住得舒心。”
“老奴记住了,这就去安排。”李德全躬身行礼,捧着锦盒快步出殿,脚步比来时轻快了不少——他知道,这批复一到朝阳城,五殿下和明慧县主定是满心欢喜,将军府的氛围也定会更热闹。
养心殿内又恢复了安静,皇帝拿起景淮初的折子,再看了一眼,嘴角忍不住向上弯起。
他想起楚清颜改良的了望塔即将批量送往边关,想起景淮初和楚清颜的婚期将近,想起楚将军在边关安稳驻守。
忽然觉得,这江山能有这般安稳,离不开这些忠勇之人的付出——楚将军守国门,楚清颜献巧思,景淮初懂体谅,而他这个皇帝能做的,便是给他们应得的体面与认可。
皇帝走到御案旁,拿起另一本关于边防粮草的奏折,却没像之前那般蹙眉。
指尖拂过奏折上的“西哨卡”三字,他仿佛能看到将士们用着新的了望塔,警惕地望着边界。
窗外的风透过窗缝吹进来,带着淡淡的花香,拂过御案上的批复与折子。
皇帝望着窗外的晴空,心里忽然觉得,今年的秋天,比往年更温暖些——因为有坚守的忠勇,有体谅的温情,有即将到来的圆满婚事,更有这江山安稳、百姓安乐的踏实。
而此时,养心殿外的驿卒已备好快马,锦盒被小心地固定在马鞍上。
随着一声清脆的马鞭声,快马踏着晨光,朝着朝阳城的方向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