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那双沉淀着幽蓝的眼眸,如同深不见底的冰湖,平静地映着小梅哭泣的脸。赵强和李莉的背叛,似乎并未在她心中掀起多少波澜。那双眼睛深处,只有一种经历法则冲刷后的漠然,以及…一丝冰冷的了然。
“跑了么…”苏婉的声音带着冰层摩擦的质感,听不出喜怒。她缓缓移开视线,目光最终落在依旧昏迷的林默身上。当看到他那惨白的脸色、龟裂的皮肤、以及身下地面残留的、与他自身格格不入的冰霜痕迹时,她幽蓝瞳孔深处那层冰冷的漠然,终于被打破,泛起一丝微不可查的涟漪。
她支撑着虚弱的身体,尝试站起。烙印着幽蓝冰痕的手臂按在冰冷的地面上,掌心接触之处,一层薄而坚韧的幽蓝冰霜无声蔓延、凝结。一股源自冰痕的、冰冷而沉重的力量在她体内流转,虽然微弱,却异常稳定,支撑着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苏…苏婉姐?”小梅看着苏婉身上那些诡异的冰痕,看着她那双非人的眼眸,恐惧依旧如同毒蛇缠绕心脏。但看到苏婉艰难起身的动作,以及她望向林默的眼神,小梅心中那点微弱的良知和依赖感又挣扎着浮起。她鼓起勇气,带着哭腔问道:“林…林研究员他…他没事吧?我们…我们怎么办?”
苏婉没有立刻回答。她踉跄着走到林默身边,蹲下身。手指带着残留的寒意,轻轻搭在他的颈动脉上。脉搏微弱,但依旧顽强地跳动着。她感受着林默体内那混乱不堪的气息——玄冥重水残留的极致寒意、洪荒印记爆发的暴戾余波、以及强行驱动“拆解之瞳”造成的灵魂撕裂伤…如同一个随时会崩溃的烂摊子。
“还活着。”苏婉的声音依旧平静冰冷,但小梅却莫名感到一丝安心。
就在这时——
呜——呜——!!!
一阵低沉、压抑、如同无数冤魂在深渊中哀嚎的呜咽声,毫无征兆地从城市废墟的四面八方响起!这声音并非来自某个特定的怪物,更像是…这座城市本身在痛苦呻吟!
银行内残留的冰霜表面,细密的冰晶开始微微震颤!地面传来持续的、令人心悸的震动!不是之前巨兽脚步那种沉重的撞击,而是一种更深沉、更广泛的…来自地底深处的脉动!
“又…又怎么了?!”小梅刚放下的心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惊恐地环顾四周。
苏婉猛地抬头,那双幽蓝的眼眸透过破碎的窗户,望向外面如同地狱绘卷般的城市。只见远处,那些倒塌建筑形成的巨大废墟堆中,开始蒸腾起大片大片粘稠的、如同石油般漆黑的雾气!雾气翻滚着,扭曲着,所过之处,残存的钢筋混凝土如同被投入强酸,发出“嗤嗤”的刺耳声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溶解、崩塌!
空气中弥漫的硝烟和血腥味被一股更加刺鼻的、带着硫磺恶臭和腐朽气息的味道取代!探测器在林默的背包里,再次发出了微弱却急促的蜂鸣!屏幕上代表环境熵能浓度的数值正在疯狂飙升!
“熵能污染…爆发了…”苏婉看着窗外那如同墨汁般蔓延的黑色雾气,感受着空气中急剧攀升的混乱与衰败气息,冰层般的声音终于带上了一丝凝重。灵潮回归初期,空间结构极不稳定,洪荒碎片与现实碰撞产生的混乱能量(熵能)如同潜伏的毒瘤,此刻在未知诱因下,开始了大规模的爆发和侵蚀!这是比任何单个怪物都更加恐怖的天灾!所过之处,万物崩解,归于混乱!
轰隆!
不远处一栋仅剩半截的写字楼,在浓郁的黑雾侵蚀下,如同沙堡般轰然垮塌,激起冲天的黑色烟尘!烟尘中,隐约可见一些扭曲、不成形的黑影在蠕动、尖啸!那是被熵能污染强行催化、异变出的怪物雏形!
“沙沙沙…”银行门口,那只濒死的暗爪猎杀者残躯,在浓郁熵能的刺激下,也开始了最后的、疯狂的异变!破碎的角质层下,暗紫色的血肉如同沸腾般剧烈鼓胀,断裂的肢体疯狂抽搐,试图重新凝聚!它那微弱的幽绿磷光骤然变得猩红而混乱!一股更加疯狂、更加不稳定的气息从它残破的躯体中散发出来!
“它…它还没死透?!”小梅吓得魂飞魄散,连滚爬爬地躲到保险柜后面。
苏婉眼神一冷。不能让这怪物在熵能刺激下完成最后的异变!否则将是巨大的麻烦!
她强压下身体的虚弱和对涌入体内那股冰冷沉重力量的不适感。目光锁定在暗爪猎杀者残躯那不断鼓胀、试图凝聚的伤口处。一个念头自然而然地在她心中升起:**冻结它!从内部瓦解它的异变!**
没有犹豫,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冰冷的执行意志。
苏婉抬起烙印着冰痕的右手,五指虚张,对准了门口那团蠕动扭曲的残骸!她集中精神,尝试着引导体内那股冰冷沉重的力量。不同于之前昏迷时的无意识爆发,也不同于刚才起身时本能的凝结冰霜,这一次,是主动的、有意识的操控!
嗡!
她手臂上的幽蓝冰痕瞬间亮起!掌心前方,空气温度骤降!无数细小的冰晶凭空凝结、汇聚!一道手臂粗细、凝练如实质冰川般的幽蓝寒流,如同出洞的冰蟒,带着刺骨的死寂寒意,瞬间跨越空间,精准地贯入暗爪猎杀者伤口鼓胀最剧烈的地方!
噗嗤!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极致的冰寒在血肉内部肆虐的沉闷声响!
暗爪猎杀者那猩红混乱的磷光瞬间凝固!疯狂鼓胀的伤口如同被泼上了万载玄冰,瞬间覆盖上一层厚实的、散发着幽蓝寒气的坚冰!坚冰以伤口为中心,如同最冷酷的瘟疫,向着残躯内部疯狂蔓延、冻结!沸腾的暗紫色血肉瞬间失去活性,异变的进程被强行打断、冻结!
“呜…”一声带着极致痛苦和不甘的、如同寒风穿过缝隙的嘶鸣,从被冰封的巨口缝隙中挤出。它那刚刚凝聚起的最后一丝混乱气息,如同被掐灭的烛火,彻底消散。庞大的残躯彻底僵死,变成了一座覆盖着幽蓝冰晶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诡异冰雕。
小梅躲在保险柜后,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匪夷所思的一幕。苏婉…只用了一只手…一道光…就冻死了那头恐怖的怪物?!这…这真的是人能做到的吗?
苏婉缓缓放下手臂,手臂上的冰痕光芒黯淡下去。她微微喘息,脸色更加苍白了几分。主动操控这股力量,远比想象中消耗更大。但她眼中却没有任何不适,反而多了一丝对自身力量的冰冷审视和…掌控感。
然而,危机远未解除!窗外的熵能黑雾正以惊人的速度弥漫、逼近!银行墙壁开始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地面震动得更加剧烈!
“背上他!”苏婉冰冷的声音不容置疑,指向地上的林默,“我们必须离开这里!立刻!”
小梅如梦初醒,看着窗外那吞噬一切的黑色雾气,巨大的恐惧再次压倒了对苏婉身上异象的惊疑。她连忙点头,使出吃奶的力气,艰难地将昏迷的林默扶起,试图背到自己瘦弱的背上。
苏婉则迅速扫视银行内部。她捡起林默的战术背包,将那块已经灰扑扑、失去光泽的玄冥重水碎片(法则核心已融入她体内,这只是残留的载体)塞了进去,连同林默的加固平板和探测器。目光扫过地上散落的食物和水,她只捡起了几块高能量压缩巧克力和两瓶水塞进背包。
“走这边!”苏婉指向银行后部,那条之前被倒塌货架和桶装水堵死的通道。那里通向银行内部更深处的金库或办公区,远离正门那汹涌而来的熵能黑雾。
小梅背着沉重的林默,踉踉跄跄地跟上。苏婉走在最前,烙印着冰痕的手掌按在堵路的杂物上。
嗡!
幽蓝的光芒在掌心一闪即逝!堆积的杂物表面瞬间覆盖上一层光滑的冰壳!冰壳内部结构在极致寒冷的侵蚀下变得脆弱不堪!苏婉用力一推!
咔嚓!哗啦!
冻结的杂物如同脆弱的饼干般碎裂、崩塌!一条通往黑暗深处的通道被强行打开!
冰冷的寒意从通道深处涌出,混合着纸张霉变和金属锈蚀的味道。但比起外面那吞噬一切的熵能黑雾,这里无疑安全得多。
三人(确切说是两人背着昏迷的一人)迅速钻入通道。苏婉走在最后,在进入通道前,她回头看了一眼银行正门。
翻滚的、粘稠如石油的熵能黑雾,如同贪婪的巨兽之口,已经吞噬了门口暗爪猎杀者的冰雕残骸,正汹涌地漫过门槛,朝着银行内部疯狂侵蚀!所过之处,地面被腐蚀出滋滋白烟,散落的纸张瞬间化为飞灰!
苏婉眼中没有任何留恋,只有一片冰冷的决绝。她抬起手,对着通道入口上方摇摇欲坠的承重结构和堆积的杂物。
“冻结!加固!”
幽蓝的光芒再次亮起!刺骨的寒潮席卷通道入口!摇摇欲坠的结构瞬间被厚厚的、散发着金属光泽的幽蓝坚冰覆盖、加固、冻结成一个整体!如同筑起了一道临时的、散发着死寂寒气的冰之闸门!
轰隆!
几乎在冰闸形成的瞬间,汹涌的熵能黑雾狠狠撞在了上面!黑雾疯狂腐蚀着坚冰,发出刺耳的“嗤嗤”声,冰屑飞溅!但玄冥重水法则凝聚的坚冰,蕴含着“绝对沉重”与“绝对静止”的意志,对混乱的熵能有着天然的克制!腐蚀的速度远比侵蚀普通物质要慢得多!冰闸剧烈震颤着,幽蓝光芒在黑雾的冲击下明灭不定,却顽强地没有立刻崩碎!
这短暂的阻挡,为三人争取到了宝贵的逃生时间!
“快走!”苏婉冰冷的声音在黑暗的通道中回荡,不再回头,转身追向背着林默、跌跌撞撞前行的小梅。
黑暗的通道深处,寒气刺骨,前途未卜。身后,是熵能黑雾疯狂冲击冰闸的轰鸣,以及整座城市在混乱法则侵蚀下走向崩解的哀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