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笼罩荒野,唯有磐石基地探照灯的光柱,如同舞台追光般打在坠毁的金光梭和其主人轩辕昊身上,将他脸上的挣扎与屈辱照得无处遁形。
林默提出的条件,像一把冰冷的锉刀,反复打磨着轩辕昊高傲的自尊。泄露家族传承,是为不忠不孝;但金光梭损毁,他同样无法向家族交代,甚至可能失去嫡系子弟的地位和资源倾斜。而对方提出的“修复”乃至“优化”的可能性,像黑暗中一丝微弱的萤火,诱惑着他。
他死死盯着林默,试图从那张苍白却平静的脸上找出欺诈或虚张声势的痕迹,但他只看到一种近乎冷酷的理性,仿佛世间万物在其眼中,都只是有待分析和处理的数据。
“我如何信你?”轩辕昊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最后一丝倔强,“你若得了传承,出尔反尔,我又能如何?”
“我们追求的是知识与数据,并非单纯的毁灭或征服。”林默推了推眼镜,镜片在探照灯下反射出白光,“信誉,是长期合作的基础。你若不信,我们可以签订灵契,内容仅限于你自愿提供的、不涉及核心秘传的基础知识,以及我们为你修复飞舟的义务。灵契由你提供,确保公平。”
灵契,是以神魂和灵力为引的契约,受天道监督,违背者将遭受反噬,是修行界最可靠的保证之一。林默主动提出此点,让轩辕昊心中的疑虑稍减。
“至于你……”林默目光扫过轩辕昊,“在飞舟修复期间,你需要留在基地作为‘客人’。当然,我们会保证你的基本安全和……研究价值。”
“研究价值”四个字让轩辕昊眼皮一跳,但形势比人强,他别无选择。
“……好!”轩辕昊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感觉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他颤抖着手,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一枚空白玉简,以神识在其中刻录下一份基础灵契,内容与林默所说大致相符,只是加上了“不得以任何形式伤害或永久禁锢签约者”的条款。
林默接过玉简,超维思维快速扫描了一遍,确认无误后,点了点头。他并不担心灵契约束,因为他本就无意伤害轩辕昊,一个活着的、可以提供持续数据的“样本”,远比一具尸体有价值得多。
双方各自注入一丝灵力和神念印记,玉简光芒一闪,灵契成立,化作两道微光分别没入两人眉心。
契约达成,气氛稍微缓和了一些,但那种无形的、研究者与被研究者的鸿沟依然存在。
“现在,可以开始‘治疗’和‘评估’了吗,轩辕公子?”林默的语气依旧平淡。
轩辕昊嘴角抽搐了一下,默然点头。
他被“请”上了那辆电动运输车,送往基地内部。一路上,他好奇而又警惕地打量着这个与他认知中任何地方都不同的环境。冰冷的金属通道、自动开启的闸门、无处不在的监控探头和那种微弱的、非灵能的能量流动,都让他感到极其不适。
他被带入一间干净整洁、但同样充满各种不明仪器和屏幕的房间——一间高级“医疗监护室”。
“请躺上检测台,放松。”一名穿着白大褂的研究人员(非林默)示意道。
轩辕昊依言躺下,立刻有各种传感器贴片和非金属环箍固定在他的手腕、额头和胸口。屏幕上瞬间跳出了他详细的生理数据和灵力波动图谱。
“金丹中期,灵力纯度87.4%,高于天剑宗样本平均值12%。神识强度……受到内伤和情绪影响,当前为正常值的73%。” “经脉有多处轻微撕裂和能量淤塞,主要集中于手少阳三焦经和足厥阴肝经,与飞舟反噬能量属性吻合。” “检测到多种高阶丹药残留,代谢情况……优于天剑宗样本,但仍有3.7%的未知复合残留……”
研究人员一边操作仪器,一边平淡地报出数据,仿佛在鉴定一件古董。
轩辕昊听着那些精准到小数点后的分析,心中骇浪滔天!对方不仅看穿了他的修为,连他服用的丹药和经脉的细微损伤都一清二楚!这种被彻底“看透”的感觉,比战败更让他感到恐惧!
随后,他被注射了一支淡绿色的、散发着清凉气息的药剂(基地研制的内伤治疗药剂),并接受了一种发出柔和波动、帮助梳理紊乱灵力的仪器照射。效果立竿见影,体内的刺痛感和滞涩感明显减轻。
这种高效而陌生的治疗方式,再次冲击着他的认知。
处理完伤势,他又被带到另一个房间,进行更详细的“问询”。问询者依旧是林默,他拿着平板,问题精准而直接,不涉及轩辕世家的核心机密,却涵盖了其基础修炼理念、常见的符文应用原理、对当今世界各大势力(宗门、世家、妖族、神秘组织)的了解等等。
轩辕昊起初还心存抵触,回答得模棱两可,但林默总能从他话语的细节和逻辑矛盾中找出破绽,并用已知的数据进行反推和验证,逼得他不得不说出更接近事实的内容。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被放在聚光灯下的透明容器,所有的知识和记忆都被对方一点点地抽取、分析、归档。
而与此同时,基地的工程团队,也在林默的远程指导下,开始对坠毁的金光梭进行小心翼翼的“体检”和数据采集。各种扫描仪器对着飞舟里里外外进行探测,绘制出详细的结构图和能量回路模型,却尽量避免直接拆卸核心部件,以免造成不可逆的损坏。
数日后,初步的“诊断报告”出来了。
林默将一份纸质报告(应轩辕昊要求,他看不懂平板)放在对方面前。
“你的伤势已稳定,调理数日便可恢复。关于金光梭,”林默指着报告上的结构图和数据,“尾部推进器需更换核心灵材‘流火金晶’并重刻符文阵列,侧舷装甲需要同样的材料进行修补。最麻烦的是核心动力符文,受到信息扰断冲击,其内部灵络出现了17%的断裂和紊乱,需要极其精密的灵能刻录技术进行修复。”
他顿了顿,看着轩辕昊变得紧张的脸色,话锋一转:“不过,根据我们的分析,其能量传导路径确实存在优化空间。如果能在修复过程中,调整第三、第七能量节点的符文构型,并加入一种我们新发现的、名为‘灵导胶体’的介质,其整体能量效率可以提升约8%,极限速度也能提升5%左右。”
8%的效率提升!5%的极限速度! 轩辕昊的心脏不争气地狂跳起来!作为飞舟的主人,他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这几乎是家族炼器大师都难以做到的提升!
修复,甚至优化! 对方真的能做到!
巨大的诱惑,几乎冲垮了他心中最后那点因为泄露“基础知识”而产生的负罪感。
“你们……真能修复?还能优化?”他声音有些颤抖地问道。
“理论上是可行的。但需要时间,以及……你的继续配合。”林默平静地看着他,“我们需要更多关于此类法宝炼制原理和符文体系的数据,以确保修复和优化过程的万无一失。”
轩辕昊沉默了。他知道,所谓的“配合”,就是继续像现在这样,作为一个提供数据的“样本”。
他看着报告中那诱人的“8%”和“5%”,又想起这几日感受到的、这个基地种种匪夷所思的手段,最终,内心深处那属于古老世家的骄傲,在现实利益和未知技术的冲击下,一点点瓦解。
他长长地、颓然地叹了口气,仿佛认命了一般。
“我……需要做什么?”
林默推了推眼镜,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
“很简单。从最基础的‘引气符文’原理开始,详细阐述其能量引导逻辑、与不同属性灵气的适配性、以及常见的变异形态……”
数据的牢笼,已然铸成。而这位来自古老世家的囚徒,在修复与优化的诱惑下,正一步步地,主动走进牢笼深处,成为“科学”道路上,又一块重要的基石。
基地之外,夜色更深。但基地之内,知识的灯火,正照亮一个古老传承者前所未知的道路,也照亮着科学侧通往更高层次的阶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