沛县的春日生机,并未消弭远方战火带来的紧迫。军师府内那声\"风暴将至\"的余音犹在,赵政的目光已如鹰隼般投向地图东方——那片因巨鹿决战而暂时被遗忘的土地,砀郡。
\"巨鹿胜败已分,项羽兵锋必西指咸阳。刘邦在南,章邯残部困守河北......\"赵政的手指沉稳地划过地图,落在砀郡之上,语气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此刻,此地,正是我沛县延伸屏障,消化战果之时。\"
他抬眼看着肃立面前的曹参与韩信。
\"曹参为主将,韩信为副,率本部兵马并'锐士营'全体,兵发砀郡。旗号——'奉楚怀王令,安辑东方,剿抚不臣'。\"
韩信眼中精光一闪,压抑着沸腾的战意,躬身领命。曹参则略显谨慎:\"军师,砀郡局势混杂,恐有负隅顽抗者。\"
\"故需剿抚并用,速战速决。\"赵政语气转冷,\"我要的,是砀郡北部尽快成为沛县之屏障,而非泥潭。此战,亦是检验我军冬日所练成色之机。\"他的目光最后落在韩信身上,\"韩副将,你的'锐士',该见见血了。\"
\"末将领命!\"韩信的声音带着金属般的铿锵。
五千沛县精锐,如同出鞘利剑,悄无声息却又迅捷无比地刺向砀郡。春日的原野本该充满生机,但越靠近砀郡,景象越发荒凉。废弃的村落,荒芜的田野,路旁偶尔可见的枯骨,无不诉说着动荡的残酷。沛县军纪严明,沉默疾行,只留下滚滚烟尘。
他们的首要目标,是控扼要道的潐县。城内存有约千余秦军残部与地方豪强纠集的武装,得知巨鹿惨败后,他们如同困兽,意图据城自保,甚至劫掠一方。
兵临城下,残阳将斑驳的城墙染得一片血红。城门紧闭,垛口后弓弩隐现,透着绝望的顽固。
\"将军,看来免不了一场硬仗了。\"部将观察着城防,对曹参说道。
曹参凝视城墙,眉头紧锁。强攻虽可,但代价与时间皆非上选。他看向身旁一直沉默观察的韩信:\"韩副将,有何见解?\"
韩信目光如炬,早已锁定城墙一处:\"将军请看,此处墙体内陷,形成死角,其下护城河窄而缓。今夜天阴无月,正合奇袭。末将请率锐士一队,夜攀城墙,夺占城门。将军见火起,便可挥军直入!\"
曹参沉吟。此计行险,然若成,则事半功倍。他审视着韩信及其身后那些眼神冷冽、气息沉稳的锐士营士卒,终于颔首:\"准!本将亲自为你压阵!\"
是夜,浓云蔽空,万籁俱寂,潐城如同蛰伏的巨兽,唯有几点星火在墙头摇曳。
韩信亲率二十名最精锐的士卒,如同暗夜中的幽灵,借着地形与夜色掩护,悄无声息地潜至预定城墙之下。
行动并非全无波折。一名士卒在渡河时脚下青苔一滑,险些落水,被身旁同伴死死拉住,才未惊动守军。冰冷的河水浸透衣甲,寒意刺骨,却无人发出一丝声响。他们利用飞钩索具,如同灵猿般悄无声息地攀上斑驳的墙体。城头传来守军模糊的交谈与脚步声,最近时几乎就在他们头顶。
韩信屏息凝神,待到巡逻队走过,猛地一挥手!
二十道黑影骤然暴起!弩机轻响,城垛后几名守军应声而倒,连惨叫都未能发出。锐士们如同鬼魅般翻上城头,短刃在黑暗中划出致命的寒光,迅速清理了这段城墙的守军。
\"发信号!\"韩信低喝。
一支浸满火油的箭矢带着凄厉的呼啸,划破漆黑的夜空,随即一团火焰在城头炸开,耀眼夺目!
\"成了!\"一直在城外紧盯着城头的曹参见状,猛地拔出佩剑,向前一挥,\"攻城!全军压上!\"
\"杀——!\"
震天的喊杀声瞬间打破了夜的寂静!蓄势待发的沛县主力如同决堤洪流,冲向洞开的城门!云梯架设,冲车轰鸣!
城内的抵抗在内外夹击下迅速崩溃。许多守军刚从睡梦中惊醒,便见沛县军已杀入城中,军心顷刻瓦解。负隅顽抗者被迅速格杀,大部分守军见大势已去,纷纷弃械跪地请降。
战斗在天明前基本结束。晨曦微露,照亮了残破的城头,以及城墙上那面缓缓升起的、崭新的\"刘\"字旗(此时沛县仍用刘邦名义)和代表沛县军的赤色小旗。
曹参与韩信并肩走在尚有硝烟弥漫的街道上。
\"韩副将,此战你当居首功!\"曹参拍了拍韩信的肩甲,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赏,\"夜袭夺门,以极小代价换此坚城,锐士营,名不虚传!\"
\"将军谬赞,此乃将士用命之功。\"韩信谦逊一句,但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他的目光扫过正在打扫战场的锐士营士卒,他们虽然疲惫,但眼神锐利,纪律严明,与周围其他部队截然不同。
潐县易主的消息,如同插上翅膀,迅速传遍砀北。负隅顽抗者的下场历历在目,而沛县军破城后并未大肆劫掠,反而迅速张贴安民告示,维持秩序,这让许多惶惶不可终日的城池看到了另一种可能。
接下来的半月,沛县军势如破竹。或传檄而定,或小战即降,砀郡北部数城接连归附。沛县的势力范围,如同滴入宣纸的浓墨,迅速向东、向北浸润、扩张。
军报传回沛县时,赵政正在书房内与萧何对弈。
\"曹将军、韩将军已定砀北,诸城皆降,现正安抚地方,清点户籍府库。\"墨影简洁汇报。
萧何执棋的手一顿,脸上露出欣慰之色:\"如此顺利,远超预期。军师,砀北一下,我沛县东方屏障已成,战略纵深大增啊!\"
赵政拈起一枚黑子,并未看向地图,只是淡淡应了一声:\"嗯。\"他目光专注于棋盘,仿佛砀郡的胜利早已在他算计之中,落子清脆。
然而,在他低垂的眼帘下,一丝几不可察的锐光一闪而逝。砀郡之箭已然射出,精准命中目标。但这只是开始。东方的屏障固然重要,可西方的刘邦,北方的项羽......他们的目光,迟早会从秦朝的残骸上移开,投向这片正在悄然崛起的新生力量。
他知道,沛县这艘船,已经驶入了更加广阔,也更加暗流汹涌的水域。接下来的每一步,都需更加谨慎,也更加坚定。
他轻轻将黑子落下,棋盘上的局势,瞬间为之改变。
\"该下一步了。\"他平静地说道,不知是在说棋,还是在说这天下大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