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品商城的热闹就没断过,人们的火爆热情持续。
越到后面购买的人反而越多了,商城巨大的玻璃门甚至到后来都给拆了,一直推拉的实在麻烦。
市民们交出自己的大洋,换成自己需要的米袋布匹或者其他物资。
商城的员工们连轴转,个个累得不行,嗓子都嘶哑了,偏偏一个个神情兴奋,没办法,老板给的太多了。
七折!是个魔咒,让魔都其他店铺生意惨淡,让杨长生的商城一炮打响生意更是络绎不绝。
同时也掏空了青帮三位大混混的钱袋。
青帮想要掏空杨长生的物资,等杨长生拿不出物资来的时候,他们就可以把之前收购的拿出来卖,七折?不涨三成都是他们有良心了。
在商城附近的几条街巷里,随处可见青帮分子摆开的小摊,摊前歪歪扭扭挂着“高价回收精品商城货品”的牌子。
他们脸上堆着假笑,声音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
“大姐,刚买的米?原价一袋两块?两块五!卖不卖?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
“这花布多鲜亮!原价一尺三毛?给你四毛五!点现钱!”
利字当头,不少被生活压弯了腰的市民。
在短暂的挣扎后,便红着脸、低着头,将刚刚捂热的实惠又原样送回了青帮手里。
杨长生的影卫冷眼旁观,只要不是强买强卖,他们便不再干涉。
“呸!一群没骨气的东西!”
猪笼城寨的采购队伍里,包租婆看着不远处一个刚在商城买了十斤白面的妇人,转眼就把面袋递给了青帮的回收摊,换回几张多出的毛票,气得肥硕的胸脯剧烈起伏,一口浓痰狠狠啐在地上,溅起一小片尘土。
“人家杨老板让利给你们,是让你们过几天好日子!你们倒好,转手就给那些吸血的王八蛋送钱!
眼皮子就这么浅?那几毛钱买棺材板啊?”她叉着腰,声音洪亮得像面破锣,引得周围人纷纷侧目。
那妇人被骂得面红耳赤,攥着钱的手直发抖,想反驳却又不敢,只能低着头快步钻进人群溜了。
周围其他几个动了心思的城寨住户,在包租婆刀子似的目光逼视下,也讪讪地缩回了脚,老老实实扛着自己买到的东西。
包租公叼着烟卷,眯着眼看着远处青帮回收摊前越聚越多的人,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却比平时锐利了几分。
“算了,老婆。”他吐出一口烟圈,声音有些飘忽,“人穷志短,马瘦毛长。
不是谁都像我们,还能靠着点‘外快’撑场面。他们……是真缺这几毛钱救命。”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几个青帮摊位上领头吆喝、眼神闪烁的熟面孔。
“不过……姓杨的这位老板,看着可不像是坐以待毙的善茬。他任由青帮这么收,怕是憋着坏呢。”
他凑近包租婆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冷飕飕的江湖气。
“真看不过眼,等夜深了,咱俩去那几个带头收得最凶的‘钱串子’家走一趟,给他们床头放点‘小玩意儿’,让他们知道知道,昧良心的钱,烫手!”
包租婆闻言,胸中的恶气总算顺了些,狠狠瞪了一眼远处青帮的摊子。
“哼!就这么办!不能让人家好心肠的老板被这群蛀虫欺负了!”
······
教训杨长生,让他知道魔都是谁的地盘,让他知道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
这原本是三位青帮大佬的想法。
按照他们的想法,这里是魔都,北洋官府再强也管不到魔都这个地方来,更何况他们背后的靠山是洋人。
结果出手之后,青帮三位大佬之前还享受盛宴,此刻却已食不知味。
法租界,黄金荣那间摆满了古董字画的书房里,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
空气中弥漫着雪茄的焦苦味和一种无形的焦虑。
······
“大哥,不能再收了!”杜月笙将一份厚厚的账本“啪”地摔在黄花梨木书桌上,素来沉稳的脸上也布满了阴云。
“钱庄能动用的流水,加上我们三个堂口压箱底的现大洋,全都填进去了!
现在堆在闸北三号仓、南市老码头仓还有法租界咱们那几处地库里的米面布匹。
足够整个魔都的人吃用三个月!连……连咱们囤的烟土都没地方放,只能堆在露天盖油布!
这要是淋了雨发了霉……”他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是面对巨大、未知风险时本能的恐惧。
张啸林烦躁地抓了抓油亮的头发,像头困在笼子里的暴躁狮子。
“他妈的!姓杨的是会变戏法吗?他那仓库是连着聚宝盆还是怎么着?
老子派人盯了三天三夜!那运货的后门就没停过!一车一车的往外拉,可他那仓库看着也不大啊!
怎么就跟个无底洞似的填不满?!”
他猛地灌了一口烈酒,试图浇灭心头的邪火,却只觉得喉咙火烧火燎,更加憋闷。
黄金荣靠在宽大的太师椅里,手里那串紫檀佛珠被他捻得飞快,发出急促的摩擦声,暴露了他内心的极度不平静。
他肥胖的脸上没了往日的倨傲,只剩下一种被巨大荒谬感笼罩的阴沉。
几天前还意气风发地要“搬空”人家的豪言壮语,此刻听起来像个天大的笑话。
他死死盯着账本上那个触目惊心的赤字,声音干涩嘶哑,仿佛砂纸在摩擦。
“我们……怕是被姓杨的做局了。”
书房里死寂一片。只有佛珠的“沙沙”声和三人粗重的呼吸。
“他根本不在乎我们搬多少!”
黄金荣猛地将佛珠拍在桌上,声音带着一种被愚弄后的狂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
“别说七折了,他就是一折卖,只要他的货源源不断,我们就永远填不满这个坑!
现在我们手上的货,全是真金白银买来的!可这些货值多少钱?全看他姓杨的心情!
他明天要是宣布六折,五折!我们这些用原价甚至溢价收来的东西,就得烂在手里!血本无归!”
“做局……”杜月笙艰难地吐出这个词,脸色灰败。
他们纵横江湖半辈子,靠的是刀头舔血、人情世故。
何曾见识过这种用庞大到令人绝望的资本和深不见底的货源作为武器,堂堂正正碾压过来的“阳谋”?
他们囤积的每一粒米、每一尺布,此刻都像沉重的枷锁,死死勒住了青帮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