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文离去时那略显仓促的背影,以及其眼神中难以掩饰的惊骇,无疑向外界释放了一个明确的信号:这位元初门主,拥有着足以让金丹中期修士都忌惮的实力!
消息如野火般蔓延,西南震动,甚至引起了更远方势力的侧目。原本一些对元初门和那处灵穴还存有些许心思的势力,纷纷偃旗息鼓,暂时采取了观望姿态。
然而,王也却并未因此感到轻松。他深知,南宫世家这等传承千年的修真世族,底蕴深厚,绝不会因为一次试探受挫就轻易放弃。下一次来的,恐怕就不是南宫文这种级别的长老了。
果然,又过了约莫十日。
这一日,山谷外来的并非强横的威压,而是一道平和清越的传讯玉符。玉符质地温润,上面以古篆刻着一个“南宫”二字,散发出淡淡的、却极为精纯的灵力波动。
“南宫世家南宫策,敬请元初门主于三日之后,流云亭一叙,品茶论道,以结善缘。”
传讯的内容客气了许多,不再是居高临下的“拜会”,而是用了“敬请”、“一叙”、“论道”、“结善缘”等词语。落款“南宫策”,王也从乌摩收集的情报中得知,此人是南宫世家当代家主的一位族弟,修为高深,据说已达金丹后期,在族中地位尊崇,且以性情相对温和、擅于谋略着称。
“品茶论道?”王也把玩着那枚玉符,嘴角泛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看来硬的不行,便来软的了。这“论道”是假,进一步探他的虚实根底是真。若能在这“文斗”中压服他,或许能不战而屈人之兵,顺利拿到丹方;若不能,也能借此摸清他的道法路数,为后续行动做准备。
“门主,此去怕是鸿门宴啊。”乌摩担忧道。流云亭位于滇南与中原交界处的一处险峰之上,并非南宫家势力范围,但对方既然敢约在那里,必然有所准备。
“无妨。”王也淡淡道,“正好借此机会,看看这千年世族的成色。”
三日后,流云亭。
此亭建于孤峰之巅,四野开阔,云海翻腾,确是一处雅致所在。
王也如约而至,依旧是那副平淡无奇的模样,气息内敛。亭中,一位身着青色道袍、头戴逍遥巾、面容清雅、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中年道人已等候在此,正是南宫策。他身后并无随从,石桌上摆放着一套紫砂茶具,茶香袅袅。
见到王也,南宫策起身,微笑着拱手:“这位便是元初门主吧?贫道南宫策,有劳门主大驾光临,快请坐。”
态度谦和,礼数周到,与之前的南宫文截然不同。
王也拱手还礼,坦然入座。
双方寒暄几句,品过一盏灵茶后,南宫策便看似随意地将话题引向了道法修行。
“听闻门主道法别具一格,能以金丹初期修为,让我那文师弟知难而退,贫道好奇不已。今日得见门主,气度非凡,果然名下无虚。”南宫策笑吟吟地说道,话语中带着赞赏,却也暗藏机锋,点出了王也修为“只是”金丹初期。
王也神色不变:“南宫长老过誉。微末之技,偶有所得罢了。”
“门主过谦了。”南宫策捋须微笑,“大道三千,皆通混元。然万变不离其宗,终究脱不开‘精气神’三宝、‘性命’双修之旨。不知门主于‘金丹大道’,有何高见?”
他开始切入正题,以最根本的修行之理相询,这是最基础的,却也最能看出一个人的道法根基和传承深浅。
王也端起茶盏,轻呷一口,缓缓道:“金丹者,非丹也,乃一点先天纯阳之性,混元合一之果。聚则成形,散则成气。所谓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复归无极…不过是后天返先天之过程罢了。拘泥于形质,落于下乘;执着于法门,已失本真。”
他这番话,看似平淡,却直指核心,点出金丹乃是“先天纯阳之性”与“混元合一之果”,超脱了具体形态和修炼步骤的拘泥,立意极高。
南宫策眼中闪过一丝讶色,收起了一丝轻视,沉吟道:“门主所言,近乎道矣。然则,先天之境渺茫,无极之道难寻。我辈修士,终究需脚踏实地,一步步淬炼真气,凝聚神魂,感悟天地法则,方能有望金丹大成,乃至窥得元婴之门。譬如我南宫家《离火真经》,便是以地脉火精为引,淬炼一口纯阳真气,金丹成就之时,丹火自生,威力无穷…”
他开始阐述南宫世家的传承道法,言语中自然流露出千年世族的底蕴和自信,将其道法原理、优势娓娓道来,既是在展示肌肉,也是在暗中施压,试图以自家成熟完备的体系,对比出对方“野路子”的可能缺陷。
王也静静听着,不置可否。待南宫策说完,他才淡淡开口:“火精淬炼,丹火自生,确是正道。然则,大道至简,衍化至繁。天地万法,殊途同归。离火虽烈,终是后天之火,需借外物,有其极限。”
他顿了顿,继续道:“吾之所求,非借外火,非循旧法。乃炼体内一点真阳,沟通宇宙本源星力,融天地万气于一身,化后天浊阴为先天清阳。丹成之日,非止丹火,乃蕴星辰生灭、万物造化之机。是为…无上天元之道。”
“无上天元之道?”南宫策微微皱眉,这个名字他从未听过,但对方描述的那种意境,炼化万气、沟通本源、蕴含造化的境界,听起来似乎…远超他的《离火真经》?这可能吗?
他心中不信,觉得对方或许是在故弄玄虚,便追问道:“门主所言甚是玄妙。然则,如何炼化万气?万气驳杂,属性相克,强行炼化,岂非自毁道基?又如何沟通那虚无缥缈的宇宙本源星力?”
这是极其尖锐的提问,直指核心难点。
王也微微一笑,并未直接回答方法,而是反问道:“江河溪流,万千支脉,水质可有相同?然终汇于海,海水可分彼此?天地万气,看似驳杂,溯其本源,何尝不是一体?至于星力…”
他抬手指向亭外浩瀚云海与苍穹:“日月星辰,悬于九天,光华普照,何曾分彼此?觉得其虚无缥缈,只因自身灵台蒙尘,感应不到那无处不在的垂青罢了。”
他以比喻阐述,意境高远,将对方的难题轻描淡写地化去,反而点出问题在于自身感悟不足,而非道法不行。
南宫策闻言,心神猛地一震!王也这番话,如同晨钟暮鼓,敲击在他的道心之上!他修炼《离火真经》数百年,早已形成固定认知,从未想过从“万气同源”、“星辰垂青”的角度去思考问题!此刻听来,竟觉得眼前似乎打开了一扇新的窗户,看到了一个更加广阔浩瀚的道途!
虽然具体法门依旧迷雾重重,但对方阐述的这种道境和理念,其格局和高度,似乎…真的远超南宫世家的传承!
他脸色变幻,再也无法保持之前的从容,看向王也的目光,充满了震惊、疑惑,以及一丝难以掩饰的…敬畏!
对方并非故弄玄虚,而是真正走在了一条他难以理解的、更加高远的大道上!
这场论道,至此,已无需再继续。
他原本想以自家千年底蕴在道理上压服对方,却反而被对方那玄奥高远的“无上天元之道”所震慑,在道境上完败!
南宫策深吸一口气,缓缓站起身,对着王也郑重地拱手一礼,语气前所未有的诚恳:“听君一席话,胜修百年道。门主之道,深不可测,南宫策…受教了。先前族中多有得罪,还望门主海涵。”
这一刻,他是真心实意地表达了敬意。对于一个能指出更高道途的先行者,这份尊重,发自道心。
王也坦然受了他这一礼,平静道:“南宫长老客气了。道无高下,达者为先。交流切磋,亦是美事。”
南宫策直起身,沉吟片刻,道:“门主放心,关于丹方之事,我回去后,会向家主陈明利害,尽力斡旋。只是…”他苦笑一声,“家族大了,并非所有人都能明白门主之道的不凡。或许…还会有不开眼之人前来叨扰。”
他这话已是暗中示好和提醒。
“无妨。”王也神色淡然,“大道争锋,各凭手段。我元初门,接着便是。”
语气平静,却蕴含着强大的自信。
南宫策深深看了王也一眼,不再多言,拱手告辞,化作一道青虹离去。这一次,他的背影少了几分仙风道骨,多了几分沉思与凝重。
流云亭论道,王也凭借《无上天元心法》的至高意境,未动用一丝法力,便已在道理上压服南宫策,赢得了这位南宫家实权人物的初步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