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查组灰溜溜地走了,孙慧被几个相熟的军嫂七手八脚地抬回了家。
这场由匿名信引发的风波,以一种谁也没想到的方式,戏剧性地落下了帷幕。
但它掀起的波澜,才刚刚开始。
当天下午,管理处的梁主任黑着脸回了家。
一进门,就看到躺在床上哼哼唧唧的孙慧。
“你还有脸躺着?”梁主任把帽子往桌上重重一摔,发出一声巨响。
孙慧吓得一个哆嗦,坐了起来。
“老梁,我……”
“你什么你!”梁主任指着她的鼻子,气得手都在抖,“我早就跟你说过,让你安分点,别去招惹陆渊家那个媳妇,你当耳旁风是不是?”
“现在好了,匿名信的事,整个师部都知道了!”
“你知道今天郑教导员是怎么跟我说的吗?他说我们管理处思想工作没做到位,家属之间搞小动作,差点冤枉了一个好同志,影响了部队的团结!”
“我这张老脸,今天在师部都丢尽了!”
孙慧脸色惨白:“我……我也不知道会这样……”
“你不知道?”梁主任冷笑,“你写那封信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后果?你以为你是谁?能斗得过人家?”
“人家背后站着的是陈政委的爱人,是整个师部的军嫂委员会!你拿什么跟人斗?”
“现在倒好,把你自己斗成了全院的笑话,还差点把我也拖下水!”
孙慧被骂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梁主任看着她,眼里的厌恶毫不掩饰。
“从今天起,你给我老老实实在家待着,哪儿也别去!军嫂们的活动,你也别参加了!”
“要是再让我听到你在外面惹是生非,我们就离婚!”
“离婚”两个字,像一道晴天霹雳,把孙慧彻底劈傻了。
她知道,丈夫这次是真的动怒了。
她在这个家,在这个家属院,所有的地位和体面,都来源于丈夫的职位。
如果离了婚,她就什么都不是了。
孙慧瘫坐在床上,嚎啕大哭。
另一边,江晚念的家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陈政委的爱人,军嫂委员会的陈雪主任,亲自提着一篮子鸡蛋上了门。
“晚念,今天的事,让你受委屈了。”陈雪拉着江晚念的手,一脸歉意。
“陈主任,您言重了。要不是您和各位领导帮忙,我今天可就说不清了。”江晚念笑道。
“帮你也是帮我们自己。”陈雪说,“你的玉容膏效果那么好,要是真被当成投机倒把给禁了,那才是我们广大军属的损失呢。”
两人相视一笑,彼此间的关系,在这次共同应对风波后,变得更加紧密。
陈雪告诉江晚念,那封匿名信,师部保卫科稍微一查,就查到了源头。
信是从镇上的邮局寄出的,寄信人虽然没留名,但邮局的工作人员,对那天来寄信的一个畏畏缩缩的女人有点印象。
再顺着女人的描述一打听,就找到了孙慧在镇上供销社上班的远房表妹。
“所以,这件事到此为止。”陈雪意有所指。
“梁主任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该怎么做。以后,孙慧不会再给你添麻烦了。”
江晚念了然。
这种事,没必要闹到明面上。
让孙慧在众人鄙夷和丈夫的冷落下,慢慢“社会性死亡”,才是对她最好的惩罚。
送走陈雪,江晚念把那面锦旗挂在了客厅最显眼的位置。
红底金字,熠熠生辉。
傍晚,陆渊回来了。
他一进门,就看到了墙上的锦旗,以及下面摆着的感谢信。
他脚步顿住,站在那里,看了很久。
“都解决了?”他走到江晚念身边,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崇拜。
他今天在部队,听说了白天发生的一切。
从调查组上门,到仓库对峙,再到师部派人送来锦旗和任命。
整个过程,跌宕起伏,比他看过的任何话本都精彩。
而这一切的中心,就是他这个看似柔弱的媳妇。
她以一己之力,设下环环相扣的局,不仅完美化解了危机,还顺势拿到了“技术顾问”的头衔和官方的认可。
这种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能力,让陆渊感到陌生,又无比骄傲。
“解决了。”
江晚念从他手里接过军帽,挂在衣架上。
“以后,我就是有正式编制的江顾问了,每月补贴十五块。陆营长,养家的压力,我是不是可以帮你分担一点了?”
她仰着头,眉眼弯弯,带着几分俏皮的邀功。
陆渊看着她,心里被一种巨大的情绪填满。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伸出双臂,将她紧紧地、紧紧地拥入怀中。
他把脸埋在她的颈窝里,嗅着她身上好闻的味道,声音有些发闷。
“晚念,我……”
他想说,你太厉害了。
他想说,我为你骄傲。
他还想说,对不起,又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些。
但千言万语,最后又汇成了那一句老话。
“以后,家里的钱,都归你管。”
江晚念在他怀里,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好啊。”她拍了拍他的背,“那陆营长的小金库,是不是也该上缴了?”
陆渊的身体一僵,耳根瞬间红透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几张被汗浸得有些潮的钞票和一小叠票据,窘迫地塞到她手里。
“……上个月的奖金。”
江晚念接过那点“巨款”,在他脸上响亮地亲了一口。
“陆营长表现不错,今晚加餐!”
晚饭是四菜一汤,锅包肉、地三鲜、小鸡炖蘑菇,还有一盆香喷喷的鱼头豆腐汤。
都是陆渊爱吃的硬菜。
两人坐在崭新的八仙桌旁,吃着饭,聊着天。
窗外,是家属院里渐渐亮起的灯火和隐约的谈笑声。
一切,都那么安宁,又充满了希望。
陆渊看着对面小口吃饭的江晚念,心里前所未有的踏实。
他想,娶到她,大概是他这辈子,立下的最大功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