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青山村东头的学堂就传来了朗朗的读书声。那声音忽高忽低,夹杂着孩童们咬不准字音的嘟囔,像一串滚落在石阶上的珠子,脆生生地撞碎了晨雾。
林小羽提着食盒走过窗下时,正见老秀才用戒尺轻敲讲桌:“‘神农尝百草,一日而遇七十毒’,要念得铿锵些,这是咱们医家的根!” 她忍不住笑了,指尖推开虚掩的木门,孩子们齐刷刷转头,嘴里的诵读声戛然而止,像被风吹断的琴弦。
“先生早,孩子们早。” 她将食盒里的糕点分到陶盘里,是用灵泉水和新麦粉做的茯苓糕,上面还印着小小的药草纹样,“今日认的草药都带来了吗?”
最小的药童立刻从布包里掏出片艾叶,叶尖还沾着露水:“林姐姐你看,我采的艾叶比书上画的还绿!” 他踮着脚把叶子举得老高,却不小心撞到了旁边的木桌,桌上的砚台晃了晃,墨汁溅到萧承煜刚送来的宣纸。
“小心些。” 萧承煜正好走进来,手里的竹篮装着新劈的柴,见了那滩墨渍,非但没恼,反而用指尖蘸着墨在纸上画了株艾草,“你看这样补补,倒像幅画了。”
孩子们立刻围过来,七嘴八舌地要学画草药。老秀才捋着胡子笑:“萧将军这手艺,能开个画坊了。” 他指着墙上刚贴好的《本草图谱》,“昨日教的‘紫苏’,谁能说出它的用处?”
苏晴从药房跑过来时,正撞见孩子们争着举手。她手里的药碾子还转着,里面的苍术粉簌簌往下掉:“师父,镇上药铺的人来说,上次送去的驱瘴药卖完了,问能不能再配些。”
“让他们自己来取。” 林小羽往她手里塞了块茯苓糕,“顺便让掌柜的带些新到的朱砂,孩子们认药名的帖子该换了。” 她转头看向萧承煜,见他正帮着孩子们把采来的草药分类,粗糙的指尖捏着细嫩的薄荷,动作竟格外轻柔。
晌午的阳光透过雕花木窗,在青砖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林小羽坐在药房整理药柜,萧承煜则在旁边给孩子们削木剑 —— 用的是桃林里枯掉的树枝,他说桃木能辟邪,孩子们拿着玩正好。
“师丈,你的剑穗为什么是红色的?” 有孩子举着木剑问,剑身上还沾着他刚画的药草纹。
萧承煜的耳尖微微发红:“是你林姐姐绣的。” 他低头继续削剑,木屑落在他肩头,像落了层雪,“她说红色吉利,能护着我。”
林小羽假装没听见,指尖却在药柜上的 “当归” 标签上多停留了片刻。那年在火山口,他为了护她被冰狼抓伤,她就是用当归和灵泉水给他敷的伤,血珠落在红绸上,晕开的样子倒像朵盛开的花。
正想着,李伯拄着拐杖来了,手里的藤筐装着刚晒好的金银花:“小羽快收着,今年的花开得旺,够你配一整个夏天的凉茶。” 老人家往学堂里瞅了瞅,“孩子们的读书声真好听,比戏文还入耳。”
午后的学堂里,老秀才正教孩子们写 “脉” 字。最小的药童总把 “永” 字的捺画写歪,萧承煜就握着他的手,一笔一划地教,墨汁沾得两人手指都是黑的。林小羽端着解暑汤进来时,见他们的影子投在墙上,像幅笨拙却温馨的画。
“休息会儿再写吧。” 她把汤碗分到孩子们手里,“喝了汤,我们去桃林认草药。”
桃林里的花瓣早就落尽,枝头挂满了小小的青桃。林小羽指着一株植物告诉孩子们:“这是蒲公英,种子能入药,吹散了还能当玩物。” 她摘下朵毛茸茸的种子,对着萧承煜的方向轻轻一吹,白色的绒毛落在他的发间。
孩子们立刻学着她的样子,蒲公英的绒毛在林间飞舞,像无数小小的雪粒。萧承煜伸手去拂,却被林小羽按住手腕:“别碰,沾在头发上才好看。” 她仰头看着他,阳光穿过枝叶落在他脸上,把他眼角的细纹都染成了金色。
日头偏西时,他们提着满满一篮草药往回走。孩子们的小篮子里还藏着偷偷摘的青桃,被萧承煜发现了,也只是笑着说:“洗干净再吃,小心闹肚子。”
晚饭前,林小羽在药房配药,萧承煜则在厨房忙活。铁锅炒菜的滋啦声,药杵捣药的砰砰声,还有学堂里孩子们收拾书包的喧闹声,在暮色里交织成温暖的乐章。
“明日镇上有集市。” 萧承煜端着炒好的青菜进来,“我去给你买那支你上次看中的银簪,掌柜的说上面镶的玛瑙是南边来的,颜色正得很。”
林小羽的脸微微发烫:“买那个做什么,我有你送的木簪就够了。” 她低头继续碾药,却没注意到萧承煜悄悄把药碾子往自己这边挪了挪,让她能省些力气。
夜深后,学堂里的灯还亮着。老秀才在批改孩子们的习字,萧承煜帮着收拾散落的毛笔,林小羽则在灯下记录今日的药方。窗外的虫鸣渐渐稀疏,只有药圃里的虫儿还在不知疲倦地唱着,像在为这宁静的夜伴奏。
“你看这月光。” 林小羽突然放下笔,指着窗外的月亮,“像不像我们在极北冰原看到的?那时你说,等安定下来,就找个这样的地方,守着我,守着一群孩子,过一辈子。”
萧承煜走到她身后,轻轻环住她的腰:“是啊,现在都实现了。”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还有很多个一辈子等着我们呢。”
月光透过窗棂,照在摊开的《本草图谱》上,照在孩子们歪歪扭扭的习字本上,照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林小羽靠在萧承煜怀里,听着他平稳的心跳,突然觉得,所谓的岁月静好,不过就是这样 —— 有一间医馆,一群孩子,一个爱人,把那些惊心动魄的过往,都酿成了此刻的安稳与温暖,在每个平凡的日子里,静静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