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在药圃的叶片上打了个转,坠落在青石板上的声响,被急促的马蹄声碾碎。林小羽刚把最后一包金疮药塞进木箱,就见萧承煜的亲卫翻身下马,甲胄上的寒霜溅在门槛上,瞬间融成细小的水痕:“林姑娘,将军急信!”
信纸在掌心微微发颤,萧承煜的字迹透过薄薄的宣纸渗出来,带着沙场的凛冽:“北境严寒,伤兵冻裂者十之七八,灵泉水制的冻疮膏需多备,勿念。” 最后两个字写得格外用力,墨色深得像化不开的夜。
“苏晴,把库房里的生姜都搬出来。” 林小羽转身往药房走,指尖划过药架上的当归,“再烧两锅灵泉水,我要连夜熬冻疮膏。” 她的声音很稳,只有捏着信纸的指节泛白 —— 她认得,这是他惯用的狼毫笔,此刻却在北境的寒风里写着这样的字句。
最小的药童举着个铜药碾冲进来,石槽里的薄荷粉被震得飞起:“林姐姐,我会捣药了!” 他见林小羽眼眶发红,突然把药碾往地上一顿,“是不是师丈出事了?我这就去练剑,去保护他!”
林小羽蹲下身,帮他把歪掉的红头绳系好:“师丈没事,只是需要我们帮忙。” 她往孩子兜里塞了块生姜,“这个能驱寒,帮姐姐切成片,泡在灵泉水里熬药膏。”
药房的灯亮到后半夜,铜锅里的药膏咕嘟冒泡,香气混着生姜的辛辣漫出来,把整个医馆都染得暖融融的。苏晴抱着账本核对着药材数量,笔尖划过纸页的声响里,总掺杂着孩子们此起彼伏的哈欠:“师父,苍术还剩三十斤,够制两百贴驱寒药囊了。”
“再取二十斤。” 林小羽往药膏里兑着灵泉水,指尖被烫得发红也没察觉,“北境多湿地,让士兵们贴身带着。” 她突然想起萧承煜总把药囊系在剑穗上,红绸在风里翻飞的模样,像极了此刻跳动的烛火。
天蒙蒙亮时,第一箱冻疮膏终于装箱完毕。最小的药童趴在箱盖上睡着了,嘴角还沾着药膏的残渣,怀里紧紧搂着个连夜绣的药囊,布上的 “平安” 二字针脚歪斜,却把艾草填得鼓鼓囊囊。林小羽轻轻把他抱到榻上,掖被角时,发现孩子攥着的拳头里,藏着半块没吃完的麦芽糖 —— 那是萧承煜临走前给他的。
沈墨带着医学生赶来时,晨光正透过窗棂,在药箱上织出金色的网。年轻医官们看着堆成小山的药材,眼里都闪着光:“林姑娘,我们连夜编了《战地急救口诀》,配上插图,士兵们一看就懂。” 他递过来的册子上,朱砂画的止血点格外醒目,“老秀才还特意题了字。”
“把这个也带上。” 林小羽往他们怀里塞了本泛黄的药书,是老掌柜赠予的《北境草药图谱》,“翻到第廿三页,那里画的雪莲花能治冻伤,比生姜管用。” 她突然压低声音,“里面夹着灵泉水的提纯法子,让伙夫按方子兑水,能省不少功夫。”
村口的老槐树下,村民们正往马车上装物资。李伯颤巍巍地把一捆晒干的艾草扔上去,拐杖在冻土上敲出笃笃的响:“告诉萧将军,青山村的汉子们随时能上战场,只要他一句话!” 他的棉袄里揣着个药囊,是去年林小羽给他做的,布面已经磨出毛边。
萧承煜的亲卫正在检查马车,见林小羽抱着个沉甸甸的木箱过来,连忙伸手去接。箱子里除了药材,还躺着件缝好的棉甲,里衬缝着密密麻麻的药囊,苍术与丁香的气息从布纹里钻出来,像无声的絮语。
“这个务必交到将军手上。” 林小羽的指尖划过棉甲的领口,那里绣着朵小小的七叶莲,是她昨夜赶工绣的,“告诉他,袖口的夹层里有暖炉,冷了就揣在怀里。”
亲卫的眼眶突然红了,翻身跪地:“末将定不辱使命!” 他望着远处的官道,声音在晨雾里微微发颤,“前几日送信时,见将军正给伤兵裹伤口,手上的冻疮裂得像冻裂的土地,却还笑着说…… 说林姑娘的药膏比什么都管用。”
孩子们突然举着药囊往马车上跑,最小的药童把他绣的 “平安” 囊系在车辕上,绳结打得死紧:“等师丈回来,我要让他教我耍剑花!” 他的小脸上沾着泥,却笑得比晨光还亮。
马车启动时,灵泉水在陶罐里轻轻晃荡,发出叮咚的声响。林小羽站在老槐树下,看着车辙在冻土上碾出深深的痕,突然想起萧承煜临走前的模样 —— 他把金魄剑往肩上一扛,药囊撞在甲胄上叮当作响:“等我回来,就用这剑挑红绸娶你。”
苏晴悄悄递过来块暖炉:“师父,将军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她望着远去的马车,“我们再备些药材吧,说不定过几日还要送第二批。”
回到医馆时,药房的药架空了大半。林小羽刚把剩下的当归归置好,就见最小的药童举着个木牌进来,上面用炭笔歪歪扭扭地写着 “北境” 二字:“林姐姐,我把这个插在药圃里,等师丈回来,这里的薄荷就长高了。”
药圃的泥土还带着湿气,木牌插在薄荷丛里,像个小小的哨兵。林小羽蹲下身,指尖抚过新发的嫩芽,突然想起萧承煜曾说,北境的雪下得极大,能把战马的蹄子都埋住。而此刻,那些裹着灵泉水气息的药膏与药囊,正穿过风雪,去往他身边。
暮色漫进医馆时,林小羽正在清点药材账目。窗外传来孩子们的读书声,是老秀才在教他们背《战地急救口诀》,最小的药童总把 “止血先按近心端” 念成 “止血先按心口窝”,惹得满堂哄笑。
“先生,心口窝是不是师丈想林姐姐的地方?” 孩子突然问,声音清亮得像铜铃。
老秀才的戒尺在掌心敲了敲:“等你长大了就懂了。” 他的目光落在窗外,那里的药圃里,薄荷的新芽正借着灵泉水的滋养,悄悄往高处长。
夜深后,林小羽坐在灯下,往药囊里填着艾草。烛光在布上投下她低头的剪影,与萧承煜留在书案上的剑穗重叠在一起。她突然想起他信里的 “勿念” 二字,其实她都懂 —— 那不是让她别牵挂,而是在说,他会平安回来,让她放心。
窗外的北风卷着雪籽打在窗纸上,发出沙沙的响。林小羽把填好的药囊一个个码进木箱,心里默默数着:一贴治冻疮,二贴驱寒湿,三贴…… 等凑够一百个,萧承煜是不是就该回来了?
药箱的铜锁扣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里面藏着的何止是药材。那是青山村的牵挂,是孩子们的期盼,是她一针一线缝进棉甲里的暖,正穿过烽火,往北境的方向,稳稳地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