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母亲...”
严庄颤抖着手,想要去捡那来之不易的钱袋,却又再次被妇人打开。
妇人此时喘着粗气,脸色异常的惨白,
她死死的看着自己的儿子,眼中满是失望和难以置信,
“你骗了我?!”
“我用了家中最后一点钱财送你去读书,就是为了让你日后考取功名,重振我们严家昔日名望。”
“结果你不但没去上学,反而去干起了这鸡鸣狗盗之事?!”
“你对得起我吗!?你对得起我们严家祖祖辈辈的声望吗!?”
妇人越说越激动,惨白的脸上甚至出现了一抹血色,
“噗——”
在怒火攻心之下,妇人再也难以按捺虚弱的身躯,一口鲜血自嘴角喷出。
见到母亲这样子,严庄又急又怕,一时间竟哭了出来。
“呜呜呜...”
“我也不想这样啊。”
“母亲,起初我是想读书的!可...可钱根本不够啊!先生最初还允许我旁听,可在之后便让我买书。”
“我掏不出更多的钱来,他便让我滚。”
“我不敢告诉您我被先生赶走,便只能在街上厮混,每到放学之时才回家。”
“王大知道我家贫,便叫我入他那帮派。”
“他说有办法让我凑够给您医治的钱财,可却没曾想入了帮便对我非打即骂。”
“每日我都要上街为他偷东西,若是价值不够,不给饭吃,还要挨打。”
“我不想让您知道这些事情,可...可您要病死了啊!”
“我今日好不容易偷了个冤大头,他有钱,他有很多钱!”
“有了这笔钱,我能治好您的病,也能带您逃出这里!”
“他们说外面的人不惜卖儿卖女也要进这和平的城内,可我却只觉得这里像是要把人给吃了的鬼蜮。”
“我想治好您的病,我想带您出去,求求您了,就这一次,听我的好吗!”
严庄跪倒在地上,哭嚎起来,
眼角哭的通红一片,泪水大把大把的洒落在地上,将泥土打的湿透。
妇人罕见的沉默了,她弯腰捡起那沉甸甸的钱袋。
严庄心中一动,
难道母亲改主意了?!
却未料,妇人捡起那钱袋后,却又再次递给了他。
“庄儿,我们人穷,但尊严却不穷,若是连这点为人的尊严都舍弃了,还如何能对得起你在地下的父亲祖父呢?”
“我们严家曾是名门,你亦是名门之后,只是因为贫困便要舍弃世代维系的尊严,去做那鸡鸣狗盗之辈。”
“用了你这些偷盗而来的钱财纵是治好了我的病,可等我下了阴曹地府,见了你父亲,又如何以脸面去面对他呢?”
妇人瘦弱的臂膀揽过自己的儿子,将他拥至怀间,
“将钱还回去吧,之后我会去找那王大的。”
“上学的事情就让我来解决。”
“你生来就是要考取功名的,不该被这些坏人引得堕落。”
严庄被抱在怀中,感受着母亲身上的死气,眼中泪水四溢而出,
他知道,如若再不治病,母亲撑不过这月了,
可...可...
“我知道了,母亲。”
走出棚子时,严庄紧握着手中的钱袋,
他知道将钱袋还回去会发生什么,
母亲会死,他可能会被那人泄愤狠揍一顿,
但此时此刻,心中的悲伤却已然被他转化成另一种执念,
他要上学!他要考取功名!
他要光宗耀祖,重振严家之名!
走出棚户区,走进巷子之中,严庄看向黑暗巷子之外,
在那狭窄的缝隙之外,光明洒落而入,
仔细去看,那竟像一条康庄大道。
严庄忽的笑了,他笑中带泪,朝着那方向奔跑而去!
我要考取功名!我要重振家族威望!
噗通——
下一刻,严庄便跌倒在了地上,
在其身旁,一个高大的汉子正面色不善的看着他,
男人手中拎着一根细棍,仔细去看,还能发现在那棍身上有些暗褐色的血渍。
“严庄,你还真是翅膀硬了啊。”
“有了收获,不第一时间给我交上来,反而往家里跑。”
“你是觉得你那个快要病死的娘能救你,还是想将老子的钱藏起来?”
“嗯?”
说着话,男人脸上露出一抹阴狠之色,手中细棍毫不留情抽在严庄身上,
只听得一声骨裂之响,
在男人这一棍下,严庄竟被打断一根骨头!
在这惊人的疼痛之下,严庄顿时嚎叫起来。
若换做平常,他会哭嚎,他会将手中钱财交出去,以最屈辱的方式跪倒在地上请求这位王大的原谅。
但此时,严庄虽痛,但却借着机会将手中的钱袋抛到了一旁阴暗的木板下。
男人眉头一皱,顿时注意到严庄的小动作,
他嘴角上扬,一时间竟笑了起来,
“嘿嘿,我是真给你脸了,还敢当面藏起来,你把我当傻子不成?”
说着话,男人猛地一脚踩在严庄身上,力道之大,严庄顿时脸色惨白,嘴角溢出鲜血来。
“看你小子这模样,藏起来的钱还不少啊,摸到肥羊了?”
男人低垂下身子,把脑袋贴在严庄身上,轻声细语的说道。
严庄额头上满是细汗,但此刻却是死死咬着牙关,不肯多说半点。
母亲让他把钱还回去,那这钱便一定要还回去,
哪怕...哪怕被对方打死,他也要将这钱还回去!
见男孩这副模样,男人眯起眼睛,
这厮往日里是那群孩子里胆子最小的,平时抽一棍子便吓得嚎啕大哭,什么都交代了,
如今都打成这般模样了,嘴还是这么硬。
想到这里,男人骂了一句:“下次再让我看见你偷钱,就杀了你那个病秧子母亲。”
“再把你腿打断,听他们说你们这样的残疾起来要钱还不少呢。”
说着话,男人便准备去拿那木板下的钱袋子,
却未料,脚还未曾抬得起来,便见那本被他打的快要没了声息的严庄忽的抱住了他小腿。
严庄有气无力的开口道:
“这钱得还回去,那是...是...是我未来能重新读书考取功名的机会!”
“不能...不能给你!”
男人听到这话,先是一笑,随即手中细棍朝着那严庄脑袋猛地一抽!
他妈的,他王大在城中混了这么久,还没有他不敢拿的钱呢。
这小崽子,真是翅膀硬了。
既然不听话,那便杀了吧!
细棍划破长空,发出嗡鸣之声,
光是听声音便能感觉出这一棍的威力,若抽在严庄脑袋之上,不是当场死亡也要重伤。
然而偏偏就是这么一棍,却止住了——
王大一愣,下意识转头看去,
什么情况?!严庄力气这么大了?
只见在严庄身前,正半蹲个容貌俊朗的男人,这男人一身崭新青衫,
此时,对方那俊朗的脸上却满是冰冷之意。
在这男人身后,还站着个满脸和睦笑意的青年,那青年此时正背着双手,看戏般的模样看着他。
“我与阁下素不相识,阁下为何要出手拦我?”
王大感受到细棍那侧传来的巨力,额角处流下汗珠来,
妈的,遇上高手了,
他年轻时花了大笔银子跟武师学过几手,可这些东西对付普通人和小孩还好,
若是遇见真高手,便要露怯了。
显然,眼前这青年就不是一般人啊...
见到对方依旧一片冰冷,不见半点回应,
王大讪笑道:
“阁下可曾听过福禄城鳄老大?那是我结拜大哥。”
听到对方的话,握住棍子的殷红终于有了反应,
在对方错愕的神情下,殷红随手将这细棍一把折断,
随即握着半截短棍,指向对方,
“你知道吗?”
“我平生有两种人最讨厌。”
“第一种,欺男霸女,无恶不作之人。”
“第二种,仗势欺人,为非作歹之人。”
“偏偏这两者,你都占了。”
殷红眯起眼睛,先前的对话他都听得仔细,
只是高耀这疯子非要报复一下那小子,不然早在那小子被打断骨头之时他便出手了。
这小子虽然偷东西,但看他那模样,似乎良心过不去要还回来了。
但眼前这男人就不一样了。
这男孩行如此恶事,很大缘由便是因为此人。
这种人,殷红是向来都看不过眼的。
“等...等等...我没开玩笑啊,我老大真的是鳄老大,你若是杀了我,他会——”
王大看出殷红眼中的杀意,他额头满是汗水,慌忙的开口搬出靠山,想要借此逃过一劫,
然而话还未说完,那在殷红手中断裂的细棍便不知何时消失不见了。
再出现之时,已是王大喉间。
断裂的木棍轻而易举贯穿他喉间,王大此时还未死透,他捂着不断流血的伤口一声声呜咽着,
最终,彻底失去了声息。
“你下手真狠啊,动辄便是直接杀人。”
“嫉恶如仇的你,我是不是得远离啊,毕竟我也是这些恶人的一员呢。”
高耀抱着胳膊,一脸害怕的模样说道。
殷红没搭理耍宝的他,扶起那男孩,手指探到对方鼻翼间。
还有气息,还没死。
“你会医术吗?”
“当然,不过,这小鬼可是偷了我的钱!”
高耀抱怨归抱怨,还是凑到严庄身前,手掌摸到他身上。
碰到的刹那,高耀神色一变,像是感知到什么一般,不过很快,他便恢复正常。
与此同时,原本呼吸杂乱无章,面色惨白的严庄就开始逐渐恢复正常。
看见这诡异的一幕,殷红顿时明白,
这厮哪里是会什么医术,这分明是将自身的生命能量通过“借债”借给严庄了。
“你别看我,这点我还不至于要回来,就当免费送他的了。”
高耀松开手,随即一擦额上细密的汗水,
没有那神通在手,发动职业天赋还是太过消耗体力了,不过,这笔生意却是不亏...
严庄刚睁开眼,便看见面前高耀的脸,
他一瞬间忘却了先前的遭遇,激动的指向一旁的木板下,
“抱歉,那钱...钱...”
高耀点点头,将那钱袋拿起,随即轻拍殷红肩膀,
在殷红不解的神情下,高耀轻笑道:
“我们撞大运了,刚才的接触,让我发现这小子身上有“种土珠”的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