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军的声波武器启动时,林霄正用军刺撬动光缆接头盒的第三道锁扣。那声音不是爆炸的轰鸣,而是种钻进骨髓的震颤,像无数根钢针同时扎进耳道,连崖壁上的碎石都在簌簌发抖。
“是‘黑寡妇’定向声波器!”马翔突然捂住耳朵,脸色惨白,“快张嘴,保持耳膜内外气压平衡!”他的声音被声波揉碎,每个字都像从砂纸里挤出来的。林霄照做时,才发现自己的牙齿在不受控制地打颤,下颌骨仿佛要被震脱臼。
凹洞外传来蓝军士兵的喊叫,声波显然对他们也有影响,但防护头盔上的降噪耳机让他们能保持作战姿态。探照灯的光柱在崖壁上扫来扫去,脚步声越来越近。
“拿餐具!”林霄突然吼道,拽开背包里的铝制饭盒。老张的搪瓷缸、金雪的不锈钢保温杯、赵猛的军用饭盒——十七人随身携带的餐具此刻全掏了出来,在凹洞里堆成一小堆。周洋反应最快,掏出工具箱里的扳手开始拆卸饭盒底部的加强筋:“声波频率大概在1700赫兹,找共振频率!”
马翔的手指在不锈钢碗沿快速滑动,发出不同音调的嗡鸣:“当——”某个音高出现时,碗身突然剧烈震颤,他立刻按住碗沿,“1820赫兹,比‘黑寡妇’的基频高120,能形成谐波干扰!”
“叠起来!”林霄将三个饭盒倒扣成金字塔,周洋用铁丝固定住缝隙,金雪往夹层里塞潮湿的苔藓:“增加阻尼,让共振更稳定!”赵猛突然扯下迷彩服的布衬垫,垫在最底层的饭盒下:“隔离地面传导的震动!”
蓝军的声波突然增强,凹洞顶部的碎石哗哗往下掉。周洋突然戴上防毒面具——那是他备着防沙尘暴的,此刻却成了临时共鸣腔。“我来调频率!”他踩着奇怪的步伐扭动身体,面具上的滤毒罐随着动作撞击饭盒,发出高低起伏的嗡鸣。
这场景荒诞又惊险:一个戴防毒面具的年轻人在声波轰炸中跳着机械舞,身边是七个用餐具堆成的金属塔,而所有人都在拼命张大嘴巴,防止耳膜破裂。林霄看着周洋精准控制着身体摆动的幅度,突然明白这不是胡闹——机械舞的顿挫感能稳定声波的脉冲间隔,防毒面具的空腔则像个天然的调音器。
“再加两个勺子!”马翔突然将战术匕首插进饭盒缝隙,刀柄上的防滑纹恰好卡住一把钢勺,“增加谐振点!”
当周洋完成一个精准的定格动作时,金属塔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啸。蓝军的声波戛然而止,紧接着传来设备过载的爆鸣声。“成了!”赵猛一拳砸在岩壁上,指节生疼也顾不上揉。
“撤!”林霄拽起周洋就往凹洞深处跑,“声波武器过载最多瘫痪三分钟,他们马上会换备用设备!”
十七人钻出凹洞时,天边已透出鱼肚白。老张突然蹲在地上干呕,声波震得他胃里翻江倒海:“不能再往前了……咱们闯大祸了。”老人的声音带着哭腔,“这是军事演习,不是打野战游戏!”
赵猛的脸涨得通红,猛地踹了脚旁边的松树:“走!回车上!退出演习区域!”他的吼声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慌乱,刚才拆卸无人机的狠劲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民兵队长面对失控局面的手足无措。
车队在山林里绕了两个小时,导航仪早就没了信号,四周都是长得一模一样的油松林。林霄突然让车停下,指着右侧一道几乎被藤蔓掩盖的小径:“走这里,这是林业站以前运树苗的路,能通到省道。”
“你怎么知道?”金雪疑惑地问。
“去年防火期我来巡过山,”林霄盯着路面上隐约可见的轮胎印,“这路有3.5米宽,刚好能过咱们的皮卡。”
车队刚拐进小径,金雪突然掏出口红,在最后一辆车的后挡板上画了个箭头:“怕后面的车跟丢。”那是支亮粉色的口红,在军绿色的车身上格外扎眼。
没人注意到,百公里外的蓝军卫星指挥中心里,屏幕上突然跳出红色警报:“发现疑似战术标识!坐标北纬34°17',东经118°22',特征为粉色箭头,指向西北方向!”
“查该区域部署!”值班参谋敲着键盘,“是红军哪个单位的?”
“没有友军单位,”技术员放大卫星图像,“箭头指向的是黑松岭废弃防空洞区域……难道是特种部队的暗号?”
“标记为重点监控目标,通知地面部队核实!”参谋在屏幕上圈出那个粉色箭头,谁也想不到这只是个女生怕同伴迷路画的标记。
车队在小径上颠簸前行时,老周正蹲在蓝军运输营的炊事班帐篷后。凌晨换岗的间隙,这个退休钳工凭着年轻时偷学的开锁手艺,撬开了停在营地边缘的运输车驾驶室。
“这喇叭不错。”他盯着方向盘旁的高音喇叭,突然想起年轻时看过的战争片。蓝军的运输车喇叭是特制的,能在嘈杂环境下穿透噪音,此刻却成了老周的“战利品”。
十分钟后,老周揣着拆卸下来的喇叭溜出营地。他找了根空心钢管当号嘴,用铁丝把喇叭固定在钢管上,居然凑成了个像模像样的军号。天快亮时,蓝军运输营的士兵突然被一阵怪异的号声惊醒——既不是起床号也不是集合号,倒像是《地道战》里那支“太阳出来照四方”的调子,却被吹得破音连连。
“哪个连的?乱吹号!”营长穿着拖鞋冲出帐篷,却看见操场上空无一人,只有号声从营区外的树林里飘来。
“追!”两个哨兵端着枪追出去,却只在林子里找到个用钢管和汽车喇叭拼成的怪东西,号声早就没了踪影。
老周此刻正趴在卡车货厢里偷笑,手里还攥着那根“军号”。“给他们醒醒盹,”他得意地晃着脑袋,“让正规军也见识见识咱们民兵的‘军乐’。”
林霄从后视镜里看见老周的样子,突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这支临时凑起来的民兵队伍,就像群没人管的野孩子,用最笨拙的方式对抗着庞大的军事机器。他掏出手机想看看时间,却发现屏幕上跳出条短信——没有发件人,只有一行字:“光缆里的东西,在黑松岭三号防空洞的终端盒里。”
是陈峰。
林霄猛地抬头,看向车队前方那片隐约可见的山坳。那里正是黑松岭废弃防空洞的入口,而他们此刻走的这条路,恰好通向那里。
“停车!”他突然喊道,心脏狂跳不止。这不是巧合,他们看似混乱的撤退路线,其实一直在被无形的力量引导着。那个粉色箭头,老周的怪号,甚至周洋的机械舞,都像被编排好的棋子,一步步将他们推向那个藏着秘密的防空洞。
车刚停下,对讲机里突然传来赵猛的吼声:“后面有车灯!是蓝军的巡逻车!”
林霄看向后视镜,两道刺眼的光柱正从小径尽头追来。而前方,黑松岭的山影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像头沉默的巨兽,正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老周突然举起他的“军号”:“我再给他们吹个冲锋号?”
“吹你个头!”林霄拽着他往车下跳,“快进树林!找防空洞入口!”
当蓝军巡逻车赶到时,只剩下空无一人的车队和那个在晨光中格外显眼的粉色箭头。而林霄他们十七人,已经钻进了黑松岭的密林,朝着那个藏着秘密的防空洞走去。老周的怪号声远远传来,在晨雾里显得格外荒诞。
林霄回头望了眼那片被朝阳染成金色的树林,突然意识到他们根本没在撤退。从踏入黑松岭的那一刻起,他们就被卷入了一场远超想象的博弈——不是和红蓝军,而是和某个隐藏在幕后的力量。而那个力量,似乎比正规军更清楚他们每个人的弱点和强项,也更懂得如何让这群民兵在绝境中爆发出意想不到的能量。
防空洞的入口被藤蔓掩盖着,像道通往未知的门。林霄深吸一口气,拨开那些带刺的枝条,率先走了进去。身后,老周还在哼着跑调的军号旋律,仿佛在为这场莫名其妙的冒险伴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