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岚宗丹堂建在半山腰,云雾缭绕中,隐约可见一排排丹炉,炉火升腾,药香弥漫,连空气都带着几分温润的灵力。
卯时刚到,许贤便已站在丹堂门口。柳长老早已等候在那里,见他来了,笑着招手:“进来吧。”
柳长老名讳柳玄,是宗门内资历极深的丹道大师,年过三百,修为已达金丹后期,性情温和冲淡,最是护短。他早年曾游历天下,采集过极北冰原的“玄冰草”,闯过南疆瘴气弥漫的“万毒谷”,炼出的“九转还魂丹”曾救下宗门前任宗主的性命,在宗门内声望极高,连宗主见了都要礼让三分。他不涉宗门派系争斗,只潜心丹道,门下弟子虽不多,却个个是丹道奇才,且都受他影响,性子沉稳谦和。
丹堂内部比想象中更宽敞,数十个丹炉沿墙排列,炉下灵火跳动,几位丹童正忙着添柴、控温,动作井然有序。柳长老引着许贤来到最内侧的一间丹房,房中央是一座半人高的紫铜丹炉,炉身上刻着繁复的火焰符文,一看便知是上品法宝。
“这炉‘固元丹’需用七七四十九种灵草,以‘离火诀’温养三日,火候差一丝都成不了。”柳长老指着丹炉旁堆放的灵草,听说你炼丹和提炼灵草的手法独特,“你先把这些灵草分类,去除杂质,记住,每种灵草的根茎、叶片都要分开处理,尤其是‘月心草’的花心,需用玉刀小心翼翼割下,不能沾半点凡尘气。”
许贤点头应下,取过玉刀,开始处理灵草。他虽主修剑道,却在囚牢天珠中跟着雷云子学过些基础丹道手法与众不同,知道处理灵草的关键在于“净”与“静”——心不静,则手不稳,灵草的灵气便会流失。
他指尖翻飞,玉刀起落间,灵草的杂质被精准剔除,根茎归为一类,叶片另放,月心草的花心被完整取出,放在玉盘里,泛着淡淡的银光。柳长老在一旁看着,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没想到这小子竟还有这般细致的手法。
“不错。”柳长老捋着胡须,“看来你很懂丹道啊?”
“略知皮毛,曾跟着一位前辈学过一些时日。”许贤如实答道。
“能有这般手法,绝非‘皮毛’二字能概括。”柳长老笑道,“正好,老夫这‘离火诀’练到瓶颈,控火时总差些灵动,你且看着,若有想法,尽管说。”
他说着,双手结印,引动丹炉下的灵火。火焰呈橘红色,跳跃着舔舐炉底,温度却控制得极为精准,不多一分,不少一寸。许贤凝神观看,见柳长老的灵力在火焰中流转,时而刚猛,时而柔和,却在转换间隐隐有滞涩之感。
“长老,”许贤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晚辈斗胆,觉得此处控火可再柔一分。”他指着火焰最旺的一处,“灵草中的‘温玉藤’性属阴,过于刚猛的火焰会破坏其药性,若以灵力裹住火焰,像水流般绕着药团转,或许能保留更多灵气。”
柳长老一愣,随即闭目沉思,片刻后睁开眼,眼中精光一闪:“好小子!老夫怎么没想到!”他依着许贤的说法,调整灵力,火焰果然变得柔韧起来,如水流般在炉内盘旋,丹炉中传出的药香顿时浓郁了几分。
“妙!妙啊!”柳长老开怀大笑,“就冲这一句,这炉丹药成了,分你三成!”
许贤连忙推辞:“能得长老指点,已是晚辈的福气,不敢要丹药。”
“让你拿着就拿着。”柳长老故作不悦,“老夫说话,还能不算数?”
接下来的三日,许贤便在丹堂帮忙,白天处理灵草、辅助控火,晚上则回药园小院修炼《大五行万剑诀》。
这日傍晚,许贤从丹堂回来,刚进药园,便见院门外站着两个青风长老门下的弟子,面色不善地盯着他。
“许贤,长老有请。”其中一人语气生硬。
许贤心中了然,该来的总会来。他不动声色地握紧腰间的“五行剑”:“不知青风长老找我何事?”
“去了便知。”另一人冷笑道,“别耍花样,否则有你好受的。”
许贤跟着两人来到青风长老的住处——一座气派的阁楼,门口挂着“清风阁”的牌匾,却透着一股肃杀之气。
阁楼内,青风长老坐在主位上,脸色阴沉,旁边站着几位他的心腹弟子,个个眼神凶狠。他望着许贤的目光,比往日更多了几分怨毒——自上次宗门大比后,他那资质出众的儿子便离奇暴毙,那次试炼的弟子都查了个遍,有几人有嫌疑也没问出个所以,已经暗中处理掉了。许贤虽查不出直接证据,可他总怀疑与他脱不了干系,尤其是这次黑风岭历练,许贤使用的功法很是奇特炼丹手法更是与众不同,自己门下又折损三名弟子,新仇旧恨叠加,早已将许贤视作眼中钉。
“许贤,你可知罪?”青风长老开门见山,声音冰冷。
“晚辈不知。”许贤坦然道。
“不知?”青风长老猛地一拍桌子,“黑风岭历练,你擅离职守独自一人行动,导致宗门几名名弟子失踪,如今死不见尸,你敢说不知?”
“长老说笑了。”许贤淡淡道,“历练途中,妖兽横行,各弟子自行组队,生死有命。晚辈与宗门其他弟子素无交集,何来‘擅离职守’一说?”
“牙尖嘴利!”青风长老身旁的一名弟子怒喝,“我师弟三人就是为了追你,才误入裂山犀巢穴!你敢说与你无关?”
“哦?”许贤挑眉,“那为何其他弟子安然返回,唯独他们三人要追我?莫非是想趁人之危,行那见不得人的勾当?”
“你胡说!”那弟子脸色一变。
青风长老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儿子暴毙的阴影在他心头翻涌,语气更添几分阴鸷:“休要狡辩!今日我便以门规处置你,废你修为,逐出青岚宗,给我那几名弟子,还有……枉死的孩儿一个交代!”
他说着,猛地拍出一掌,金丹修士的威压瞬间笼罩整个阁楼,带着狂风般的劲气,直扑许贤面门!
许贤早有准备,脚下一点,身形如柳絮般后退,同时抽出“五行剑”,注入五行灵力,剑光凛冽如霜,硬生生挡在身前!
“铛!”
掌风与剑光碰撞,许贤只觉一股巨力传来,手臂发麻,连连后退三步才稳住身形,嘴角溢出一丝血迹。青风长老却纹丝不动,眼中满是不屑:“筑基初期,也敢在老夫面前亮剑?”
他正欲再动手,门外忽然传来柳长老的声音:“青风,你要在自己住处,对一个晚辈下死手吗?”
柳长老缓步走入,挡在许贤身前,目光平静地看着青风长老:“宗门规矩,处置弟子需经宗主同意,你私设公堂,滥用私刑,是想抗命吗?”
青风长老脸色一变:“柳长老,这是我与这小子的恩怨,与你无关!”
“他是老夫丹堂的人,帮我炼药呢。”柳长老淡淡道,“你要动他,先问过老夫答应不答应。”
两位长老对峙起来,阁楼内的气氛瞬间凝固。青风长老虽恨许贤入骨,却也知道柳长老在宗门内声望极高,与宗主关系密切,硬拼讨不到好。
他冷哼一声:“今日看在柳长老的面子上,暂且饶你。但你给我记住,别落在老夫手里!”
“多谢柳长老。”许贤对柳长老躬身行礼,心中感激。
柳长老摆了摆手,对青风长老道:“青风,修行之人,当以平和为要,执念过深,只会害了自己。”说完,带着许贤转身离去。
回到药园小院,许贤才松了口气,胸口的伤在护心丹的作用下渐渐平复。他知道,这次柳长老虽帮了他,却也彻底激化了他与青风长老的矛盾,往后的日子,只会更凶险。
夜深人静,许贤进入囚牢天珠,将今日的遭遇告诉了雷云子。
“这青风长老,怕是不止因为弟子失踪迁怒于你。”雷云子沉吟道,“老夫猜,他或许是觊觎你身上的东西。”
许贤一愣:“我身上除了这‘五行剑’,再无他物。”
“未必是有形之物。”雷云子道,“你在黑风岭能逃脱,又能引动淬剑池的灵气还有炼丹提炼灵草的方法,难免让人怀疑你有特殊功法或奇遇。修仙界,最忌怀璧其罪。”
许贤心中一凛,确实,他的《大五行万剑诀》和囚牢天珠,都是足以引起腥风血雨的秘密。
“那我该怎么办?”
“藏锋。”雷云子道,“在没有足够实力前,尽量低调,同时尽快提升修为,唯有自身强大,才能不惧风雨。”
许贤点头,将这话记在心里。
“等我实力足够了,定要解除这囚牢的封印还有青风这条老狗。”许贤握紧拳头。
离开囚牢天珠,天边已泛起鱼肚白。许贤望着流云宗的方向,不知苏晴月是否已见到云鹤长老,不知她前往紫霞仙宗的日子,是否已近在眼前。
而此时的流云宗,苏晴月正站在窗前,看着青岚宗的方向,手中握着那枚传讯玉佩,犹豫着是否要告诉许贤,云鹤长老已到流云宗,五日后便会启程前往紫霞仙宗。
有些离别,总是来得猝不及防。而属于许贤的考验,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