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光微亮。楚枫岚和萧易还在各自的房间内打坐调息,巩固昨日盛会所得。小院内一片宁静。
正房内,陈岚缓缓睁开眼。昨夜楚枫岚和萧易那番关于他“横扫同代”、“惊才绝艳”的猜测,虽是无心之言,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他心中漾起了微澜。他并非在意虚名,而是那两个孩子话语中透露出的、对前路的憧憬与潜藏的不安,让他意识到,仅凭他目前的“木先生”身份和暗中庇护,或许还不足以让他们在即将踏入的天圣堂那龙潭虎穴中站稳脚跟。
天圣堂,汇聚天下英才,也汇聚了世间最复杂的势力与最激烈的竞争。仅凭“木先生”一个神秘散修的名头,或许能震慑宵小,却未必能给予他们足够的底气和发展空间。
是时候,给这两个小家伙一点真正的“底气”了。
一个念头在他心中成型。他需要回一趟“家”,取两件东西。
他没有惊动楚枫岚和萧易,身形微动,便如同融入晨雾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清音阁。他的速度极快,避开人群,径直朝着天枢城一个极为僻静、甚至有些荒凉的角落走去。
那里,靠近城墙根,有一处看似早已废弃、被藤蔓爬满的小小院落。院门上的锁早已锈蚀,但陈岚只是伸手轻轻一拂,一层无形的禁制便悄然散去。他推门而入,院内杂草丛生,只有一间低矮的瓦房。
这里,是他多年前游历中州时,以另一个身份置下的一处隐秘落脚点。也是他作为“那个人”时,偶尔会回来静修的地方。
他走进瓦房,里面陈设简单,积满了灰尘。他走到靠墙的一个老旧书架前,手指在几个特定的书脊上按特定顺序轻轻敲击。
“咔哒。”
一声轻响,书架无声地向一侧滑开,露出了后面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暗门。暗门后是一间小小的密室,密室内别无他物,只有两个长长的、布满灰尘的剑匣,静静地横放在石台上。
陈岚走上前,拂去剑匣上的灰尘。两个剑匣,一黑一白,材质非金非木,触手冰凉,上面刻满了古老的符文,隐隐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气息。
他打开了那个黑色的剑匣。
匣内,躺着一柄连鞘长剑。剑鞘通体漆黑,暗哑无光,仿佛能吸收周围所有的光线,上面雕刻着繁复的云纹,仔细看去,那云纹竟如同活物般缓缓流动。剑柄古朴,没有任何装饰。
陈岚轻轻握住剑柄,将剑抽出三寸。
“铮——”
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能直透灵魂的剑鸣响起!剑身并非明亮的金属色,而是一种深邃的暗银色,如同夜空中的暗月,剑刃处流动着一层若有若无的寒气,周围的温度似乎都下降了几分。
此剑名为【暗月】,并非他以“陈岚”之名威震天下时所持的“断尘”,而是他早年游历一处上古遗迹时所得,性极阴寒,灵动诡谲,更擅长隐匿与突袭,与他后来大开大合的风格略有不同,但品质绝不在“断尘”之下,乃是一柄真正的神兵。
他归剑入鞘,又打开了那个白色的剑匣。
匣内是一柄略显纤细的长剑,剑鞘洁白如玉,温润生光,上面镶嵌着几颗细小的、如同星辰般的宝石。剑未出鞘,便能感受到一股中正平和、却又浩然磅礴的剑意。
此剑名为【流霜】,性质中正,蕴含一丝净化与守护之意,与他赠予楚枫岚修炼的流云剑法意境颇为契合。
看着这两柄尘封已久的宝剑,陈岚眼中闪过一丝追忆。这些都是他过往岁月的一部分,如今,或许到了它们重现天日,庇护新芽的时候了。
他将两个剑匣合上,袖袍一卷,便将其收入一个不起眼的储物袋中。随后,他抹去一切痕迹,悄然离开了这处旧居,书架缓缓滑回原位,一切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此时,天色已大亮,街上行人渐多。陈岚想了想,转身走向附近一个生意兴隆的早点铺子。那家的豆浆和葱油饼,是他当年颇为喜欢的口味。
早点铺子人声鼎沸,香气四溢。陈岚排队买了两份豆浆和几份葱油饼,用油纸包好,提在手中。他这副提着早点、穿着朴素的形象,与周围为生活奔忙的普通人并无二致。
然而,就在他准备离开时,几个吊儿郎当的身影挡在了他的面前。
为首的是一个尖嘴猴腮的汉子,正是昨天跟在雷豹身后的随从之一!他显然认出了陈岚,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狞笑:
“哟!这不是昨天那个不识抬举的老东西吗?怎么,住不起清音阁了,跑这儿来买早点了?”
他身后的几个混混也哄笑起来,围了上来,将陈岚堵在墙角。
“豹少爷说了,昨天的事儿没完!既然让林掌柜撞见了,明面上不好动手,但这暗地里嘛……嘿嘿!”那尖嘴猴腮的汉子搓着手,逼近一步,“老家伙,识相点,把你身上值钱的东西,还有昨天那个小美人儿住哪儿,都给爷们儿交代清楚!不然,今天让你尝尝这豆浆是什么滋味儿!”他指了指陈岚手里提着的豆浆,威胁意味十足。
周围买早点的人见状,纷纷避让,敢怒不敢言。雷家的恶奴,在天枢城底层是出了名的横行霸道。
陈岚停下脚步,抬眼看了看这几个混混,眼神平静得像是在看几只嗡嗡叫的苍蝇。他晃了晃手里提着的豆浆和油饼,语气平淡地开口:
“豆浆,是热的。油饼,是脆的。”
那几个混混一愣,没明白他什么意思。
陈岚继续慢悠悠地说:“弄洒了,可惜。”
那尖嘴猴腮的汉子反应过来,觉得被耍了,勃然大怒:“老东西!还敢耍花样!给我打!”
他挥拳就朝陈岚面门砸来!
陈岚脚下未动,只是提着早点的那只手微微一侧,避开了拳头。另一只手快如闪电,在那汉子手腕上轻轻一拂。
“哎哟!”那汉子只觉得手腕一麻,整条胳膊瞬间酸软无力,拳头软绵绵地垂了下去。
另外几个混混见状,一拥而上。
陈岚身形微动,如同闲庭信步,在几个混混之间穿梭。他的动作幅度极小,主要是为了护住手里的早点。只听得“啪啪”几声轻响,伴随着几声痛呼,那几个混混不是莫名其妙地脚下一滑摔了个狗啃泥,就是互相撞在了一起,或是手腕、脚踝处传来剧痛,瞬间失去了战斗力。
整个过程不过两三息时间,陈岚甚至没有离开原地一步,手里的豆浆一滴未洒,油饼依旧完好。
他低头看了看脚下东倒西歪、哼哼唧唧的混混们,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丝嫌弃:
“挡路,还差点糟蹋粮食。”
说完,他不再理会这些杂鱼,提着依旧温热的早点,步履从容地穿过人群,朝着清音阁的方向走去,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拍掉了身上的灰尘。
早点铺子前,留下一地狼藉和几个目瞪口呆的混混。那尖嘴猴腮的汉子捂着手腕,看着陈岚远去的背影,又惊又怒,更多的却是恐惧。他这才意识到,昨天不是林掌柜救了这老家伙,而是这老家伙……根本就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见……见鬼了!”他哆嗦着骂了一句,再也不敢追上去。
陈岚回到清音阁小院时,楚枫岚和萧易刚好结束晨练。
“前辈,您出去了?”楚枫岚见到陈岚手里的早点,有些惊讶。
“嗯,买了些早点。”陈岚将东西放在石桌上,“趁热吃。”
萧易早就饿了,欢呼一声拿起一个油饼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赞道:“唔!好吃!前辈您真会找地方!”
楚枫岚也微笑着坐下,给陈岚倒了一杯茶。
陈岚看着两人吃得香甜,神色平静。那个装着两柄神兵的储物袋,就静静躺在他的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