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大世家联盟的庆典与喧嚣,如同潮水般退去。楚枫岚和萧易婉拒了各大家主的盛情邀请,带着依旧昏迷不醒、气息微弱的陈岚,悄然离开了中州那片是非之地。
虽然获得了无上的荣耀和资源调度的权力,但两人心中清楚,真正的挑战远未结束。李玄机遁走,李家根基未损,大罗道统的威胁如同悬顶之利剑。而眼下最紧要的,是为师尊陈岚找到一个绝对安全、适宜静养的居所。
凭借化神巅峰的强大神识,两人几乎踏遍了中州外围人迹罕至的山川大泽。最终,在距离西漠边境不远的一处无名山脉深处,他们发现了一处堪称世外桃源的所在。
那是一条隐藏在万丈瀑布之后的幽深峡谷。穿过轰鸣的水幕,眼前豁然开朗。谷内四季如春,灵气氤氲却温和内敛,奇花异草遍地,潺潺溪流穿谷而过,汇成一湾清澈见底的碧潭。潭边有天然形成的石台石凳,崖壁上还有几处干燥通风的洞穴,仿佛天地早已为隐士备好了居所。最奇妙的是,峡谷四周有天然形成的迷阵,若非神识达到化神境界且刻意搜寻,极难发现入口。
“就是这里了!”萧易兴奋地挥舞着手臂,化神巅峰的气息不经意间卷起一阵微风,吹得花草摇曳,“前辈一定会喜欢!灵气足,景色美,还没人打扰!咱们再把那几个山洞收拾一下,布上聚灵阵和防御阵,绝对比那些世家的宝地强上百倍!”
楚枫岚也微微颔首,清冷的眼眸中流露出满意之色。她轻轻将背上依旧昏迷的陈岚安置在潭边一块平坦光滑的青石上,用最柔和的灵力为他梳理着微弱的气息。“此地确然极好,幽静祥和,正合前辈静养。”
两人说干就干。以他们如今的修为,移山填海或许勉强,但开辟洞府、布置阵法却是轻而易举。不过半日功夫,最大的那个洞穴便被收拾得整洁干爽,内里以暖玉铺地,辟尘珠悬顶,简单的石床石桌一应俱全。萧易更是兴致勃勃地在洞口布下了他最新领悟的“风雷隐匿阵”,得意地宣称“便是李玄机亲至,也休想轻易发现”。
洞府已成,萧易摸着下巴,又有了新主意:“光有地方住还不行,前辈现在……嗯,需要人照顾。”他眼珠一转,“我这就去附近的城镇,找个机灵懂事、手脚麻利的小厮来!端茶送水,打理琐事,也好让前辈安心恢复。”
楚枫岚想了想,也觉得有理。师尊如今修为尽失,形同凡人,有个人在身边照料,确实方便许多。她刚想点头,一个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声音,突兀地在两人身后响起:
“不必了。”
楚枫岚和萧易浑身一震,猛地回头。只见青石之上,陈岚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他的脸色依旧苍白,皱纹深刻,眼神也失去了往日的神采,但那份深植于骨子里的平静与淡然,却丝毫未变。
“前辈!您醒了!”楚枫岚惊喜交加,连忙上前搀扶。
萧易也凑了过来,脸上满是兴奋:“前辈您感觉怎么样?这地方不错吧?是我和楚师妹特意为您找的!我还打算给您找个仆人……”
陈岚的目光缓缓扫过峡谷的美景,又看了看被布置得妥帖的洞穴,最后落在了萧易那张写满了“快夸我”的脸上。
他没有回答关于景色的问题,而是直接看着萧易,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份量:
“萧易。”
“诶!前辈您说!”萧易挺直腰板。
“你如今是化神巅峰了。”陈岚的语气很平淡。
“是!多谢前辈栽培!”萧易有些自豪。
“六大世家的荣誉长老。”
“嘿嘿,虚名,虚名而已。”萧易嘴上谦虚,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觉得自己……了不起了?”陈岚的声音依旧平淡,但这句话却像一根针,轻轻扎在了萧易的心上。
萧易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前辈,我……”
陈岚没有给他辩解的机会,继续说道:“可以随意安排他人的人生了?觉得找个仆役来伺候一个糟老头子,是理所应当的事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萧易急了,脸涨得通红,“我是怕您没人照顾……”
“我怕的不是没人照顾。”陈岚打断了他,目光深邃地看着他,“我怕的是你,得了力量,忘了根本。”
他缓缓抬起枯瘦的手,指向峡谷入口那轰鸣的瀑布:“你看那水,奔流不息,可曾需要岸边的泥沙来告诉它该流向何方?”
他又指向崖壁上一株在石缝中顽强生长的孤松:“你看那树,傲立风雨,可曾需要藤蔓来支撑它挺直腰杆?”
“我陈岚,纵使修为尽失,沦为凡夫,也还没到需要他人像伺候婴孩般伺候的地步。”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敲在萧易心上,“修行之路,首重修心。若心依赖外物,习惯了被人服侍,那点刚刚得来的力量,终究是空中楼阁。你这份孝心,用错了地方。”
萧易被说得哑口无言,满脸通红,羞愧地低下了头。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潜意识里,或许真的有那么一丝“化神巅峰”的优越感,觉得安排一个凡人仆役是小事一桩,却忽略了师尊那傲骨铮铮的内心。
一旁的楚枫岚,看着平日里张扬跳脱的萧师兄被训得像个犯错的孩子,再联想到他之前那副“快夸我”的得意模样,忍不住抬起袖子,掩住嘴角,肩膀微微耸动,偷偷地笑了起来。那笑容如同冰莲初绽,瞬间驱散了她眉宇间的清冷,显得格外生动明媚。
陈岚瞥见楚枫岚的小动作,眼中也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但转向萧易时,语气依旧严肃:“力量,是用来守护,而不是用来支配的。记住今天的教训。”
“是……前辈,我知错了。”萧易老老实实地认错,心里那点因为晋升和荣誉而产生的浮躁之气,被这番训斥彻底浇灭。
陈岚这才点了点头,目光重新投向幽静的峡谷,缓缓道:“此地甚好,清静。有你们时常来看看,便足够了。”
夕阳的余晖洒落谷中,将三人的身影拉长。一场寻找静养之地的旅程,最终却成了对修行本心的又一次叩问。而对于刚刚踏上巅峰之路的楚枫岚和萧易而言,这或许比任何功法传承,都更加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