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的战火硝烟渐渐散去,六大世家联盟在惨胜后舔舐伤口,休养生息。大陆迎来了一个难得的、脆弱的和平期。对于楚枫岚和萧易而言,这更是他们自踏入修行之路以来,罕有的、可以暂时放下重担的时光。
他们并未一直留在刘家剑陵。在协助联盟处理完最初的紧要事务后,两人便婉拒了各家的盛情挽留,选择了一种更自在的方式游历中州。
没有明确的目的地,只是随心而行,像一个普通的游历修士,更像一对结伴而行的……年轻男女。
这一日,他们来到了中州有名的景致胜地——西子湖。
时值初夏,湖面如镜,倒映着远处青黛色的山峦,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画舫轻舟在湖面穿梭,丝竹管弦之声隐隐传来,夹杂着游人的笑语。湖畔垂柳依依,小贩叫卖着时令瓜果和精巧的工艺品,充满了鲜活的人间烟火气。
楚枫岚换下了一贯的月白劲装,穿着一身淡青色的罗裙,青丝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挽起,少了几分修士的清冷,多了几分江南女子的婉约。
她与萧易并肩走在湖畔的青石板路上,看着眼前安宁祥和的景象,清冷的眼眸中流露出一丝难得的迷离与向往。
“这里……真好。”她轻声说道,声音几乎融入了微风与湖水的涟漪中。
萧易今日也难得穿了一身宝蓝色的文士长衫,收敛了周身凌厉的剑意,看上去像个俊朗阳光的富家公子。他闻言,侧头看着楚枫岚被湖光山色映照得格外柔和的侧脸,心头一热,用力点头:“是啊!没有打打杀杀,没有勾心斗角,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多好!”
他指着不远处一个卖糖人的老翁,兴致勃勃地说:“楚师妹,你看那个!我小时候在青阳宗山下见过,可甜了!你等着,我去买两个!”说完,也不等楚枫岚回应,便像个大孩子般挤进了人群。
楚枫岚看着他雀跃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唇角却不自觉地微微上扬。她走到一株垂柳下,静静等待着。阳光透过柳叶的缝隙,在她身上洒下斑驳的光点,岁月静好,莫过于此。
不一会儿,萧易举着两个栩栩如生的糖人跑了回来,一个是他自己模样的持剑小人,另一个则是楚枫岚模样的抚琴仙子,虽然粗糙,却憨态可掬。
“给!”萧易将“楚枫岚”糖人递过去,眼神亮晶晶的,带着一丝期待。
楚枫岚看着那晶莹剔透的糖人,微微一愣,随即伸出纤纤玉指,小心地接过。糖的甜香沁入鼻尖,一种久违的、属于凡俗的简单快乐,悄然涌上心头。她轻轻咬了一小口,甜意瞬间在舌尖化开。
“甜吗?”萧易凑近问道,自己也咬了一大口自己的糖人,笑得像个傻瓜。
“嗯。”楚枫岚轻轻点头,耳根微微泛红。两人就这么站在柳树下,吃着糖人,看着湖光山色,听着人间喧嚣,一时间,竟都希望时光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随后几日,他们泛舟湖上,听渔歌互答;他们登临湖畔的望湖楼,看烟雨朦胧;他们甚至在夜市的人流中,像普通少年少女一样,猜过灯谜,看过杂耍。
萧易彻底放飞了自我,对各种新奇的小吃和玩意儿充满了好奇,楚枫岚则跟在他身后,时而无奈提醒他注意形象,时而又被他逗得忍俊不禁。
这种平淡而真实的快乐,如同甘泉,悄然滋润着他们因连番征战而紧绷的心弦。卸下“化神巅峰”、“联盟英雄”的光环,他们仿佛只是尘世中一对普通的修行伴侣,享受着难得的安宁。
“要是……能一直这样,该多好。”某个月明星稀的夜晚,萧易坐在客栈的屋顶上,望着万家灯火,忽然低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憧憬。
楚枫岚坐在他身旁,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远方。她何尝不希望能永远远离纷争?但理智告诉她,这平静如同湖面的薄冰,脆弱得不堪一击。
李家的阴影,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随时可能斩落。
然而,这短暂的宁静,终究还是被打破了。
这一日,两人正在西子湖上游玩,晴空万里,风和日丽。突然,萧易眉头微微一皱,下意识地抬头望向西北方向的天际。几乎在同一时间,楚枫岚也若有所感,清冷的目光投向了同一个方向。
以他们化神巅峰的敏锐感知,即便相隔万里,也能隐约察觉到天地间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狂暴的法则波动。那波动源自遥远的陇西方向,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毁灭气息,仿佛有什么恐怖的存在正在引动天地之威。
“是……天劫的气息。”楚枫岚轻声道,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凝重。而且,这股劫云的气息,远比普通化神修士突破时要浩瀚和可怕得多,其中更夹杂着一丝他们熟悉又厌恶的、属于李家大罗道统的煌煌道韵。
萧易撇了撇嘴,脸上那副游玩时的轻松表情收敛了些,但依旧带着几分不以为意:“啧,肯定是李家那个李龙生吧?仗着那破道统,修炼得倒是快。这么大动静,怕不是要直接冲击炼虚境?”
他转过头,看向楚枫岚,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松:“管他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现在也是化神巅峰,联手之下,未必怕他!再说了,天劫是那么好渡的?说不定他就被劈成灰了呢!”
楚枫岚看了萧易一眼,知道他是在宽慰自己,也宽慰他自己。她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内心深处,她和萧易一样,并不十分担忧。
一来,他们对自身的实力有足够的自信;二来,连半步炼虚的李玄机他们都联手挡下过,一个靠拔苗助长起来的李龙生,即便渡劫成功,又能强到哪里去?三来,他们内心深处,实在不愿让这难得的平静时光,被远方的阴云所破坏。
两人默契地没有再讨论这个话题,仿佛那万里之外的惊天动静,只是一阵无关紧要的远雷。他们继续泛舟,赏荷,试图将那份不安压回心底,全心全意地享受这偷来的浮生半日闲。
然而,那隐约传来的劫雷轰鸣,如同背景音般,始终萦绕在感知的边缘,提醒着他们,和平,终究是短暂的。风暴,正在无人可见的深处积蓄着更为可怕的力量。
当夕阳再次将西子湖染成金色时,楚枫岚望着天边绚烂的晚霞,轻轻叹了口气。
“该回去了。”她说。
萧易脸上的笑容淡去,点了点头:“嗯,回刘家。也该……做些准备了。”
两人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那一丝被强行压下的凝重。属于普通人的平静生活,如同美丽的泡沫,虽然令人沉醉,却终有破灭之时。他们的路,注定无法平凡。
两道流光悄然升起,离开了诗意盎然的西子湖,向着刘家剑陵的方向飞去。身后,是渐渐沉入暮色的安宁人间;前方,是暗流汹涌、未知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