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河谷的惊天爆炸余波尚未完全平息,青云观众人已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在南往道人的护送下,踏上了返回中原的归途。与来时相比,队伍里少了明月(暂留巫月教),多了个需要赤练和青玄轮流搀扶、依旧虚弱的大师兄玄素,以及一个被白芷用绷带裹得像个木乃伊、却还在嚷嚷着“下次一定把那黑心老鬼劈成焦炭”的二师姐赤练。
“我说观主,”青玄一边费力地架着玄素,一边苦着脸算账,“这回咱们亏大发了!大师兄的宝贝阵盘裂了,二师姐的雷击木法器碎了仨,我攒了半年的高级符箓全砸进去了,四师姐的丹药库存也见了底……最关键的是,这趟‘出差’,功德点还没结算呢!天师府那边不会赖账吧?”
严若菲揉了揉依旧有些胀痛的太阳穴,怀中圣物“开元”温养着她的经脉,但精神上的疲惫却难以消除。她瞥了青玄一眼,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功德点会有的,报销也会有的。前提是,你得有命回去填申请表。”
南往道人依旧是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袍,气息平和,与周围这群伤兵败将形成鲜明对比。他闻言,淡淡道:“此番摧毁九幽之心,挫败幽冥道主阴谋,功德无量。天师府若敢克扣,我亲自去藏经阁找玉枢子说道说道。”他语气平淡,却自带一股让人信服的底气。
青玄顿时眉开眼笑:“哎呦!还是南往前辈仗义!” 他仿佛已经看到功德点到账的美妙场景。
数日后,熟悉的青云山遥遥在望。看着那笼罩在淡淡云雾中、略显破旧却倍感亲切的道观轮廓,连严若菲紧绷的嘴角都不由得柔和了几分。
总算……快“下班”了。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刚踏进山门,留守看家的两个小道童就哭丧着脸迎了上来:“观主!各位师叔伯!你们可算回来了!”
“怎么了?”严若菲心头一跳,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们走的这些天,观里快被挤爆了!”一个小道童抢着说道,“王家庄的牛又丢了,李寡妇家灶王爷天天晚上闹脾气,钱老板新开的酒楼说风水不好影响生意……还有好几个说撞了邪的,天天在客堂里打地铺等着呢!”
玄素闻言,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咳咳……就不能让他们去隔壁山头的白云观吗?”
另一个小道童委屈道:“说了!可人家都说,咱青云观虽然看着破,但严观主和各位道长是真有本事,解决问题快!还……还便宜……”
青玄眼前一黑:“便宜?!谁又在外面乱报价了?!”
严若菲深吸一口气,压下立刻转身下山的冲动。她看了一眼身边同样面露无奈的南往道人,认命般地挥了挥手:“知道了。白芷,先带大师兄和二师姐去药房疗伤。青玄,去把积压的‘业务单’整理一下,按紧急程度排序。南往道人,若不介意,观内简陋,可暂歇片刻。”
南往道人微微颔首:“无妨,我于后山静室调息即可。”他很清楚,这才是青云观真正的日常。
于是,想象中回观就能躺平休息的场景并没有出现。严若菲连口热茶都没喝上,就被青玄塞过来一摞写满各种奇葩诉求的纸条。
“观主,你看这个最急,”青玄指着最上面一张,“山下赵屠夫,说他家的杀猪刀最近老是半夜自己震动,还发出嗡嗡声,吓得他都不敢杀生了,严重影响市场猪肉供应……”
严若菲面无表情地拿起那张纸条,指尖一丝微不可查的星辉扫过,感应到其上附着的一丝微弱怨念和血煞之气,想必是沾染了某些未散尽的残魂。她随手画了张“安魂符”递给青玄:“贴刀架上,三天后取下。香火钱……看着收。”
“得令!”青玄美滋滋地拿着符纸跑了,仿佛已经听到了铜钱落袋的声音。
接下来,严若菲充分展现了什么叫“道门打工人”的素养。
王家庄丢牛?掐指一算,卦象显示“艮位山林,有顽童藏匿”,派人去找,果然是在后山被几个调皮孩子拴着玩。
李寡妇家灶王爷闹脾气?上门一看,是烟道堵了,油烟呛得“灶神”不安宁,顺手画了张“清风符”疏通一下,问题解决。
钱老板酒楼风水?实地勘察,发现是大门正对路口,犯了“穿心煞”,建议挪个石狮子挡一挡,再挂个八卦镜。
效率之高,令人咋舌。几乎是一个下午,就把积压的“业务”处理了大半。香火钱虽然不多,但好歹让青玄的脸色好看了不少。
傍晚时分,众人总算能聚在饭堂,吃上一顿热乎的斋饭。
玄素脸色好了些,但还在心疼他裂开的阵盘。赤练扒拉着饭碗,身上还缠着绷带,眼神却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彪悍,盘算着怎么找材料重炼法器。白芷细心地给每个人盛汤。青玄则拿着个小本本,一边吃饭一边核算这次的“营收”与“损耗”,眉头皱成了川字。
严若菲慢条斯理地吃着饭菜,感受着观内熟悉的、带着香火和草药味道的空气,身心才真正放松下来。比起血河谷的生死搏杀,这些鸡毛蒜皮、接地气的“麻烦”,反而让她有种脚踏实地的安心感。
“观主,”玄素放下碗,神色认真起来,“虽然九幽之心已毁,幽冥道主重伤,但明月师妹觉醒,提及的‘归墟阴影’和‘钥匙’之事,非同小可。我们接下来该如何?”
严若菲放下筷子,目光扫过众人:“当务之急,是尽快恢复实力,补充损耗。同时,密切关注幽冥道残余势力的动向,以及……南方巫月教和明月的消息。”她顿了顿,补充道,“至于‘钥匙’和‘归墟’,牵扯太大,需从长计议,或许……该去天师府‘汇报工作’,顺便探探口风了。”
一听到“天师府”,青玄立刻来了精神:“对对对!汇报工作!必须去!得把咱们这次的KpI……不是,是功德,好好说道说道!还有报销!”
赤练哼了一声:“天师府那帮老家伙,就知道使唤人,好处给得抠抠搜搜。”
白芷温柔笑道:“无论如何,大家平安回来就好。”
严若菲看着眼前这群虽然抱怨不断,却始终并肩作战的“拖油瓶”们,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暖意。
青云观不下班,不仅仅是因为总有事情找上门,更是因为,这里是她和他们的“家”,是无论外面风雨多大,都要共同守护的地方。
“先吃饭。”她重新拿起筷子,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清冷,“明天……继续‘上班’。”
(第六十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