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肩韧带撕裂的剧痛、右脚踝粉碎般的刺痛、全身肌肉过度透支后的灼烧感……这些感觉如同海啸,终于冲垮了那冰冷执念构筑的堤坝。
焱猛地吸了一口气,如同濒死之人恢复呼吸,眼球在眼皮下剧烈滚动,然后豁然睁开!
黑暗。
熟悉的房间天花板。
汗水将床单浸得冰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炸开。身体的每一处都在尖叫抗议,尤其是左肩和右脚,传来的痛楚真实得让他几乎晕厥。
他……醒了吗?
剧烈的喘息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他艰难地转动眼球,确认着熟悉的环境,试图用现实来锚定自己几乎破碎的意识。
是的,是他的房间。他回来了。从那个无止境的、痛苦的羽毛球地狱里……
强烈的疲惫感和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如同潮水般涌上,几乎要将他再次拖入睡眠。尽管身体疼痛难忍,但精神的极度耗竭占据了上风。他甚至没有力气去思考那疼痛的真实性,眼皮沉重地耷拉下来。
意识再次模糊,沉沦……
……
……
刺眼的荧光灯管嗡嗡作响,空气中弥漫着汗味、消毒水味和一种沉闷的压抑感。
焱发现自己坐在冰冷的塑料长凳上,身处一个逼仄、灯光惨白的更衣室里。四周是熟悉的储物柜,上面贴着模糊的球队标志。
但气氛截然不同。
他不是一个人。
他的周围,站着他现实中一起打球的队友们。他们穿着统一的队服,但脸上没有了往日的嬉笑和鼓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毫不掩饰的鄙夷和愤怒。
“看看你这副样子,焱!”队长首先发难,他抱着手臂,眼神锐利如刀,“脚步软得像面条!反应慢得像蜗牛!你到底在场上梦游什么?”
“就是!那个吊球你都接不到?我奶奶闭着眼都比你打得好!”另一个平时关系还不错的队友指着他的鼻子,唾沫星子几乎溅到他脸上。
“菜鸟!彻头彻尾的菜鸟!就不该让你上场!”
“拖后腿!因为你我们输了多少分了?”
“一点用都没有!就知道蛮干!受伤了还逞能,是想博同情吗?”
“掉队!你根本不配待在这个队里!”
指责和谩骂如同冰冷的雨点,从四面八方砸来,每一个字都像一根毒刺,精准地扎进他本就因梦境而脆弱不堪的神经。他们围着他,形成一堵充满恶意的人墙,表情扭曲而狰狞。
焱试图辩解,想说自己做了多么可怕的梦,想说自己身体疼得厉害,但喉咙像是被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只能徒劳地摇头,身体因疼痛和恐惧而微微颤抖。队友们的脸在惨白的灯光下显得异常陌生和可怕。
这种众叛亲离、被集体唾弃的恐怖,甚至超过了之前球场上的物理痛苦。他蜷缩起来,想要躲避那些伤人的话语和目光。
就在他几乎要被这无形的压力击垮时,他的余光瞥见了更衣室虚掩的门缝。
那里,有一只眼睛正在向里窥视。
是那个女孩!
那个球场边漂亮又诡异的女孩!
她不再是面无表情或者带着怜悯期待。此刻,她的半张脸隐藏在门外的阴影里,只能看到一只眼睛和微微扬起的嘴角。那嘴角勾勒出的,是一个毫不掩饰的、阴森森的、充满了恶意和满足感的笑容!
她在看戏!
她在享受他此刻被围攻、被羞辱、陷入绝望的惨状!
这个发现如同冰锥,瞬间刺穿了焱的心脏!比所有队友的指责加起来还要让他感到寒冷和恐怖!
为什么是她?她到底是谁?这一切和她有什么关系?
巨大的恐惧和愤怒如同岩浆般在他体内翻涌,暂时压过了身体的疼痛。他猛地抬起头,想要冲向那扇门,想要抓住她问个明白!
但他的身体沉重得如同灌了铅,根本无法从长凳上站起。而他的队友们,似乎完全看不到门外的窥视者,依旧在不停地指责、谩骂,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刺耳,汇聚成一股令人窒息的音浪,将他彻底淹没。
更衣室的灯光开始剧烈闪烁,队友们的脸在明灭之间变得更加扭曲变形,如同噩梦中的鬼魅。
而门缝外,那只窥视的眼睛,始终带着那阴森森的笑意,冰冷地注视着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