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录者:寒(根据好友焱的叙述记录)
温暖的灯光驱散了黑暗,却驱不散焱骨子里的寒意。他靠在门上,喘息了很久,才勉强积攒起一点力气,挣扎着站起来。双腿依旧发软,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卧室那扇紧闭的房门。恐惧和一种病态的好奇心交织在一起,撕扯着他的神经。
刚才那声“啪嗒”,到底是什么?
是巧合?是房子老旧自然发出的声音?
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他不敢去想那个佝偻的影子,但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反复回放它那帧率极低的、一卡一卡的移动方式,和那片能吸收光线的面部黑暗。
他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挪向卧室门口。耳朵竖起着,捕捉着门后的任何一丝动静。
死寂。
门后没有任何声音。
他握住冰凉的金属门把手,手心全是冷汗。犹豫了几秒,他猛地拧动把手,推开了门!
啪!
他迅速按亮了卧室的顶灯。
柔和的光线洒满房间。一切都和他早上离开时一模一样。床铺有些凌乱,书桌上散落着几本书和文件,衣柜门关得好好的。没有任何异常。
他仔细扫视着地面,寻找可能掉落的东西。
视线最终定格在书桌旁的地板上。
那里,躺着一本厚厚的、硬壳封面的相册。正是它从书桌下方的架子上滑落了下来,发出了那声“啪嗒”响。
焱走过去,弯腰捡起相册。封面上已经落了些许灰尘。这是他很多年前整理的相册,里面大多是学生时代和刚工作时的照片,已经很久没有翻动过了。
怎么会突然掉下来?书架并没有受到震动。难道是刚才那场诡异的“鬼压床”和空间异动导致的?
他下意识地拂去灰尘,翻开了相册。
一页页泛黄的照片映入眼帘:穿着校服搞怪的毕业照,和朋友们勾肩搭背的旅行留念,刚入职时青涩的培训合影……记忆的闸门随着翻动而被打开,那些被遗忘的时光碎片纷纷涌现,暂时冲淡了刚才的恐惧。
然而,当他翻到相册中间某一页时,他的动作猛地顿住了,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这一页,贴着的都是他和前女友小雅的合照。公园里,海滩上,餐厅中……每一张照片上,两人都笑得灿烂而幸福,仿佛拥有全世界。那是他生命中最明亮的一段时光,也是后来最深的伤痛来源。(详见第十六卷)
他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一阵尖锐的疼痛混合着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他本能地想要快速翻过这一页,手指却僵硬地停在了半空。
他的目光,被其中一张照片牢牢吸住了。
那是他们在某个古镇旅游时,请路人帮忙拍的合影。背景是一座古老的石桥,桥下流水潺潺。他们俩靠在桥栏上,小雅依偎在他怀里,笑得眼睛弯弯。
照片本身没有任何问题。
问题是……
照片里,在他和小雅的身后,那座石桥的桥洞阴影里……似乎有一个极其模糊的、不该存在的东西!
那是一个非常淡、非常朦胧的、近乎透明的白色影子。它像是一团人形的雾气,隐约能分辨出头部和躯干,但没有清晰的五官和四肢。它就静静地“站”在桥洞的黑暗里,面朝着镜头外(也就是拍照者的方向),但它的“姿态”,却给人一种……正在默默地、凝视着桥上的他和小雅的错觉。
不,不是错觉。
焱越看越觉得,那模糊影子的“视线”穿透了相纸,跨越了时间,冰冷地落在了此刻正在看照片的他的身上。一种难以言喻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仿佛那个东西不仅仅存在于过去的影像中,更通过这张照片,与此刻的他建立了某种诡异的联系。
为什么以前没发现?是它变“清晰”了?还是……自己的“感知”因为最近的连续遭遇而被强行打开了某个开关,才能注意到这些曾经被忽略的、细思极恐的细节?
他颤抖着手,几乎是粗暴地将那张合照从相册里撕了下来,翻到背面。相纸背面除了拍摄日期,空无一物。他又疯狂地翻看同一时期其他的照片,尤其是那些有背景阴影的——树林的暗处、老宅的窗口、甚至人群的缝隙……
没有。
再没有发现类似的诡异白影。
唯独这一张。
唯独这个古镇的石桥下。
唯独在他和小雅最幸福的时刻,留下了这样一个沉默而惊悚的“旁观者”。
一个可怕的联想在他脑中炸开:昨晚那个鬼打墙中指引方向的模糊身影、刚才鬼压床时从走廊逼近的佝偻影子、还有照片里这个……它们之间,有没有关联?是同一个“东西”的不同形态?还是属于同一种……无法理解的存在的不同表现?
它们似乎都热衷于“凝视”,并总能在他情绪波动剧烈(极度疲惫、恐惧、或者像现在这样回忆起深刻情感)的时候,变得更加“活跃”或更容易被察觉。
那本相册仿佛变成了烫手的山芋,他猛地将它扔回书桌,仿佛离那照片远一点就能安全一点。然而,那张被撕下来的合照,却像一块冰冷的磁石,吸引着他惊恐的目光。
他盯着地上的合照,一个更令人不安的念头浮现:刚才鬼压床时,最后那声救了他、将恐怖影子引开的“啪嗒”声,真的是巧合吗?这本尘封的、恰好记录着诡异白影的相册,偏偏在那个千钧一发的时刻掉落,真的是无意的吗?
会不会是某种……警告?或者,是另一种形式的“指引”?
仿佛是为了回应他的猜想,卧室的顶灯,突然极其轻微地、高频地闪烁了一下!
嗡——
一阵极其短暂但尖锐的耳鸣声掠过他的大脑。
虽然灯光瞬间恢复了正常,但焱的神经已经绷紧到了极限!他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猛地跳起来,惊恐地环顾四周!
房间里一切如常。
但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又回来了!
这一次,不再局限于那张照片,而是弥漫在整个房间的空气里。仿佛有无数双看不见的眼睛,从墙壁里、从天花板的角落、从窗帘的缝隙后,冰冷地、贪婪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感到头皮发麻,几乎要窒息。他再也无法在这个房间里待下去了!
他跌跌撞撞地冲出卧室,跑到客厅,甚至不敢关灯,仿佛光线是唯一能提供微弱安全感的东西。他蜷缩在沙发角落,用毯子把自己紧紧裹住,眼睛死死地盯着卧室的房门,耳朵捕捉着任何一丝异常的声响。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如同煎熬。
那种被窥视的感觉时强时弱,但从未完全消失。他不敢睡,也不敢完全放松警惕。
直到窗外的天空渐渐泛起灰白色,清晨的第一缕微光透过窗帘缝隙照射进来。城市的噪音逐渐苏醒,远处传来了汽车的喇叭声和鸟鸣。
随着光线的增强,那种无所不在的窥视感,如同退潮般,慢慢地、一点点地消散了。
焱依旧保持着蜷缩的姿势,直到阳光彻底照亮了房间,他才像是虚脱了一般,缓缓放松下来。极度的疲惫和紧张后遗症让他头痛欲裂,眼睛干涩酸痛。
他活过了这个夜晚。
但他知道,有些事情已经彻底改变了。那不再是一次偶然的、可以归咎于疲劳过度的诡异经历。那个“东西”,或者说那种“现象”,已经盯上他了。它通过某种方式,在他的过去留下了印记,并在现在,以一种更直接、更恐怖的方式介入他的生活。
他看了一眼被扔在卧室地上的那张合照,眼神复杂。
那不仅仅是过去的回忆,更是一个危险的信号,一个未解的谜题。
他必须做点什么。不能再这样被动地等待下一次袭击。
他需要答案。需要帮助。
哪怕这意味着,他要再次主动踏入那片令人恐惧的、未知的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