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录者:寒
自那个诡异梦境后,我对焱的状况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那不仅仅是个梦,更像是一种窥见,窥见了他正在沉沦的、污秽不堪的精神地狱。
旧同事阿杰又陆续传来一些令人不安的消息。焱已经近乎无法正常工作,经常请假,偶尔出现在公司也像个惊弓之鸟,对任何突然的声响都反应过度,尤其害怕镜子、窗户等能反光的东西。他工位周围那甜腻腐朽的气味越来越重,甚至有同事抱怨坐在他附近会莫名感到头晕恶心。
他私下向阿杰求助的次数也越来越多,言语更加混乱癫狂。他不再仅仅描述噩梦,开始说一些更具体、更骇人的细节。
他说,那些女人不仅在梦里找他,甚至在他清醒时,也能偶尔听到她们的声音——有时是凄厉的哭诉,抱怨他薄情寡义;有时是恶毒的诅咒,咒他不得好死;有时则是淫靡的引诱,低语着只要他肯再“陪”她们,就放过他……这些声音混杂在一起,日夜不休,折磨得他快要发疯。
他还提到,他亏掉的那笔巨款,投资过程诡异得像是被操控了。他说签合同那天,笔尖划在纸上发出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女人的尖笑;对方老板的脸,在他眼里会时不时变成一张腐烂的女人的脸;甚至他电脑屏幕上跳动的K线图,都会扭曲成一张张哭泣的女人面孔……
“是她们……是她们合伙骗光我的钱!她们要我穷困潦倒!要我一无所有!”他在电话里对阿杰歇斯底里地哭喊。
最让阿杰毛骨悚然的是,有一次焱喝得烂醉如泥,哭着说:“阿杰……我……我好像真的‘亏’了不止是钱……她们……她们在吸我的‘气’……我感觉身体里越来越空……越来越冷……像是个破口袋……什么都留不住了……”
“精气神”三宝,恐已俱损。阿伦之前提到的“桃花煞”、“风流债”若真存在,其反噬恐怕远非仅是精神骚扰,更会损及肉身元气和运势财运。
而所有这些混乱恐怖的描述中,有一个形象反复出现,且越来越清晰——就是那个我在梦中所见的、穿着猩红长裙、脸部空白的无面女人。
焱称她为“引路的”或者说“债主”。他说其他那些女人的影子和声音虽然可怕,但似乎都受这个“红衣无面女”的统御。她很少出声,只是静静地站在所有幻象的最深处,或者突然出现在镜子的倒影里,用那片空白的“脸”无声地“凝视”着他。每一次她的出现,都意味着其他冤魂厉魄的攻势会变得更加凶猛,或者他自身的状况会急剧恶化。
“她……她好像在记账……”焱曾极度恐惧地告诉阿杰,“我……我感觉她手里有个本子……每来一个‘姐妹’……她就在上面划一道……她们……她们要凑够数……就要把我彻底带走……”
这个“记账”和“凑数”的说法,让我不寒而栗。这听起来不像简单的冤魂索命,更像是一种极其邪门的、有组织的讨债仪式!而焱,就是那个欠下了无数风流债、如今被集体追讨的“债务人”!
就在我们为他的状况感到震惊却又无能为力之时,焱突然失联了。电话不接,微信不回,公司也连续几天不见人影。阿杰去他租住的公寓找过,敲门无人应答,问房东,房东也只说他几天没出门了,但能听到屋里偶尔有奇怪的动静和隐约的哭声。
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下来。我们几乎可以肯定,他出事了。
那天晚上,我怀着沉重的心情入睡。果然,那个熟悉的、弥漫着腐臭味的旅馆走廊梦境再次袭来。
这一次,梦境更加清晰和恐怖。
走廊两侧那些敞开的房门里,不再仅仅是面容腐烂的女人。我看到了一些更加具体、也更加惊悚的场景——
有的房间里,女人抱着一个模糊的、不成形的血块在哭泣;
有的房间里,女人用指甲在墙上疯狂刻着“负心汉”、“偿命”等血字;
有的房间里,女人悬在吊灯上,舌头伸得老长,眼睛凸出,死死盯着走廊;
还有的房间,堆满了各种奢侈品包包、首饰、空酒瓶和撕碎的钞票,女人坐在上面疯狂大笑……
这些,难道都是焱造下的孽债?那些未曾出世的孩子?那些被欺骗感情乃至逼上绝路的女性?那些被挥霍掉的金钱和物质?
走廊的尽头,焱已经不再奔跑。他瘫倒在污秽的地毯上,蜷缩成一团,身体似乎缩小了一圈,像个被掏空的人偶。无数只惨白的手从他身后的黑暗里伸出来,抓扯着他,将他一点点向后拖拽。他的眼睛瞪得极大,充满了血丝和彻底的绝望,嘴巴张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而那个红衣无面女,就静静地站在他前方不远处。
她不再是静止的。她缓缓地、以一种非人的、极其僵硬的姿态,向焱伸出了一只同样惨白的手。
她的手上,似乎真的拿着一个漆黑的、像是账本一样的东西。另一只手上,则握着一支鲜血淋漓的毛笔。
她将那本子展示给焱看(虽然我们看不清上面写了什么),然后,用那血笔,在上面缓缓地、极其用力地,划下了一道。
随着这一笔划下,整个走廊的所有哭声、笑声、诅咒声骤然拔高,变得无比尖锐刺耳!那些门内伸出的手力量暴增,猛地将焱向后拖拽了一大段距离!
红衣无面女那空白的脸部,似乎“转向”了我所在的梦境视角方向。
虽然没有眼睛,但我却清晰地感觉到了一种冰冷的、漠然的注视。
然后,她再次缓缓地、再次地……
伸出了那只邀请般的手。
仿佛在说——
“下一个……?”
我猛地从梦中惊醒,心脏狂跳,浑身冰冷。那最后一眼的注视和邀请,让我如坠冰窟。
那不是结束。
那甚至可能……只是一个开始。
她是在收集。
而焱,恐怕只是其中一个……“账单”。
我立刻拿起手机,拨打阿杰的电话。
电话刚接通,我就听到阿杰那边传来惊恐失措、几乎变调的声音:
“寒姐!不好了!焱……焱他……”
“他公寓的门被强行打开了……里面……里面……”
阿杰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断断续续。
“里面根本没有人!”
“但是……但是墙上……用……用不知道什么东西……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女人的名字!还有……还有血手印!”
“而且……而且整个房间,都飘着一股……一股诡异的……胭脂香和血腥味混合的味道!”
我的血液,瞬间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