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州府,府衙后院,戒备森严。
最好的客房内却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恐慌。名贵的熏香也压不住汤药和伤口腐败混合的苦涩气味。
镇北侯谢晏躺在锦榻之上,剑眉紧蹙,脸色是不正常的潮红,呼吸急促而沉重。即使昏迷中,他紧抿的薄唇仍透着一丝惯有的冷硬和倔强。
随行的老太医额头冷汗涔涔,再次诊脉后,颓然摇头,对一旁急得如同热锅上蚂蚁的知府周大人低声道:“大人……侯爷旧伤崩裂,邪毒入体,已侵入心脉……高烧不退,这……这已是厥脱之象!老夫……老夫实在是无能为力了!”
周知府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完了!侯爷要是死在这里,他别说顶戴花翎,就是项上人头也难保!
“废物!都是废物!”周知府压低声音咆哮,却又不敢真的得罪太医,“难道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除非……除非真有扁鹊华佗在世……”太医嗫嚅着。
就在这时,一个师爷急匆匆小跑进来,附在周知府耳边低语:“大人,去安澜县的人回来了!说那苏清欢确实神异,当地百姓皆称其‘神医’,疫情已被她控制!人已带到府外!”
周知府如同溺水之人抓到浮木,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快!快请!不!本官亲自去请!”
府衙侧门外,风尘仆仆的苏清欢站在那里。她依旧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衣,但脊背挺直,神色平静。一个月以去的历练,洗去了她最后一丝娇柔,增添了几分沉稳与坚韧。她身后跟着满脸担忧和紧张的阿竹,背着一个药箱。
周知府几乎是跑着出来的,看到苏清欢如此年轻,且是个女子,愣了一下,但此刻也顾不得许多了:“你就是苏清欢?安澜县那个神医?快!快随本官进来!救不了里面那位,你我……我们都得完蛋!”
苏清欢微微蹙眉,不喜欢这种威胁的口吻,但医者的本能让她没有多言,只是冷静地点点头:“民女尽力而为。”
踏入那间充斥着病气的房间,苏清欢的目光立刻落在病人身上。好重的伤!好烈的毒性!
她无视了旁边老太医怀疑和不悦的目光,径直上前。她先观察面色、呼吸,然后直接伸手探向谢晏的脖颈——动作专业而自然,却让周知府和太医倒吸一口凉气,觉得她太过大胆无礼。
触手肌肤滚烫!颈动脉搏动快而微弱!
她轻轻掀开覆盖在谢晏胸腹部的薄被,一股更浓烈的腐臭扑面而来。绷带早已被脓血浸透,粘连在伤口上。
苏清欢的眉头紧紧锁起。情况比她预想的还要糟糕。这不仅是伤口感染,很可能并发了败血症。
“准备热水、剪刀、干净的白布、最烈的酒!越多越好!”她头也不回地吩咐,语气是毋庸置疑的命令。
周知府连忙让下人去办。
老太医忍不住开口:“姑娘,侯爷万金之躯,你待要如何?切不可胡乱施为!”
苏清欢这才抬眼看他,目光清冽:“老先生,若不‘胡乱施为’,侯爷可能熬过今晚?”
老太医顿时语塞。
苏清欢不再多言,接过下人送来的东西。她用剪刀小心剪开绷带,露出了那狰狞的伤口——位于左腹侧,原本应是箭伤,但此刻伤口周围大面积红肿溃烂,中心发黑,不断渗出黄绿色的脓液。
“呃……”周知府看了一眼,差点呕吐出来。
苏清欢却面不改色,仿佛眼前只是教科书上的案例。她用煮过又浸了“消毒烈酒”的白布,开始仔细清理伤口周围的污秽。
她的动作熟练、精准、稳定,带着一种超越性别的冷静力量,让原本焦躁的房间奇异地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屏息看着这个年轻的女子,她身上似乎有一种能安定人心的气场。
初步清理后,她深吸一口气。她知道,最关键的一步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