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痛欲裂,像是被高速旋转的钻头凿穿了太阳穴。
林薇的意识从一片混沌的黑暗中挣扎浮起,最先感受到的是刺骨的冰凉和坚硬——她正跪在某种粗糙的石板上。耳边是嗡嗡作响的嘈杂人声,鼻尖萦绕着尘土、汗臭和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作呕的铁锈味。
她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
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眼前是肮脏的、泛着黑褐色污渍的土地,再往前,是无数双穿着古代布鞋、草鞋的脚,以及密密麻麻攒动的人头。他们交头接耳,指指点点,目光复杂,有冷漠,有好奇,有厌恶,还有一丝……兴奋?
“我……在哪儿?”
最后一个记忆片段还停留在现代医院的无影灯下,连续三十六小时的手术后极致的疲惫。然后是一片刺眼的白光和失控的坠落感。
就在这时,一股不属于她的、汹涌澎湃的记忆洪流猛地冲入脑海!
苏清欢。年方十七。原吏部侍郎苏文渊之女。父因直谏触怒女帝(?),被贬流放,家产抄没。她作为家眷被牵连,发配原籍平州府。途中又被诬陷“通敌匈奴”,证据“确凿”,知府判斩立决。
今天是行刑之日。
“不……!”林薇的心脏骤然紧缩,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她猛地抬头。
她正跪在一个简陋的木台之上。身后,一个身材魁梧、满脸横肉、赤着膊的壮汉,正抱着一柄沉甸甸的、闪着寒光的鬼头刀,冷漠地看着她。那刀锋上,似乎还能看到往日干涸的血迹。
台前,一个穿着青色官袍、脑满肠肥的官员坐在桌案后,脸上带着不耐烦的神情。
这是刑场!她马上就要被砍头!
强烈的求生欲像肾上腺素般瞬间注满全身,压过了恐惧。急诊医生面对重大事故时特有的极端冷静强行接管了情绪。大脑飞速运转,像雷达一样扫描着周围的一切。
地形:开放式刑场,无处可逃。
人员:监斩官一名,刽子手一名,衙役数名,围观百姓无数。
可利用物品:……零。
绝望如同冰水浇头。
“午时三刻已到!”监斩官拖长了音调,懒洋洋地从签筒里抽出一支红色的令签,随手扔在地上,“行——刑——”
令签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如同丧钟。
“嘿!”刽子手吐口唾沫在掌心,双手握紧刀柄,深吸一口气,沉腰立马。巨大的阴影将林薇完全笼罩,冰冷的刀锋贴上了她纤细的后颈皮肤,激起一阵剧烈的战栗。
台下的人群发出一阵压抑的惊呼。
完了!林薇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呃——嗬——嗬嗬——!”
台侧,一名原本负责按住犯人的年轻衙役,突然发出一连串极其痛苦、像是被扼住喉咙的怪声!
林薇猛地睁眼看去。只见那年轻衙役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青紫,双眼暴突,双手死死掐着自己的脖子,仿佛想要撕开什么无形的阻碍。他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两下,然后像根木头一样,直挺挺地栽倒在地,口中溢出白沫,四肢还在无意识地痉挛。
“怎么回事?!”
“哎呀!他怎么了?!”
“瘟病!是不是突发瘟病了?!快跑啊!”
刑场瞬间大乱!围观百姓惊恐万状,尖叫着向后拥挤推搡。台上的其他衙役也吓得连连后退,面露骇色,不敢上前。刽子手也愣住了,高举的刀僵在半空。监斩官更是吓得从椅子上弹起来,躲到桌案后面,尖声叫道:“快!快把他拖开!别沾上晦气!”
没人敢动。
林薇的心脏狂跳起来!
机会!这是唯一的机会!
她用被枷锁磨破的手腕支撑起身体,扯着干哑撕裂的嗓子,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大人!他不是瘟病!是喉闭急症!我能救!我能救他!若我救不活,甘愿与他同死!!”
她的声音嘶哑却异常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气场,奇异地压过了现场的混乱。
所有目光瞬间聚焦在她身上。
监斩官又惊又疑,从桌案后探出半个脑袋:“你?一个将死罪女?胡言乱语!你知道欺瞒本官是何罪过?!”
“大人!半刻钟!最多半刻钟!他必死无疑!”林薇语速极快,目光灼灼如同燃烧的火焰,死死盯住监斩官,“让我一试,您毫无损失!若救活了,不仅是救了一条人命,更是彰显大人您仁德治下,连死囚都感念您的恩德而出手救人!此乃佳话!”
她在赌,赌这个昏官怕担逼死衙役的责任,赌他哪怕有一丝贪图虚名和好奇的心理!
监斩官脸色变幻不定,看看地上眼看就要没气的衙役,又看看眼神疯狂却透着一股奇异说服力的林薇。周围百姓的议论声也越来越大。
终于,他猛地一跺脚:“好!本官就给你这个机会!松开她!若你救不活,本官定让你受尽酷刑再死!”
衙役上前,颤抖着解开林薇的枷锁和脚镣。
手脚骤然一松,血液回流带来刺骨的酸麻。林薇顾不上这些,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到那倒地衙役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