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的几天,许鑫每天依旧天还不亮雷打不动去城东菜市场采购。
他比之前更会挑菜了,知道哪家的小油菜最嫩、哪家的豆芽没黄叶,连摊主都笑着说:“小伙子天天来,比我还懂我的菜!”
回到家收拾食材的间隙,许鑫用黑色马克笔在纸板上工整写下 “加老板企鹅号 67****67,两公里内免费配送”,字比 “帅哥炒饭” 小一圈,却牢牢贴在价目旁边,红色底色衬得黑色字迹格外显眼。
这几天他的企鹅群热闹得很,刚开始只有小周拉的十几个酒吧同事,没过两天,群里人数就涨到了五十多 —— 有酒吧服务员拉来的同事,有 KtV 的工作人员,甚至还有几个夜班保安听说后主动加群。
每天傍晚群里就开始热闹:“老板,十点送三份加蛋炒饭到 xx 酒吧”“我要两份炒面,多放辣!” 许鑫特意让许敏帮忙记群里的订单,妹妹把每个订单的地址、口味、份数都写在小本子上,标得清清楚楚,从不错漏。
这几天李强来得更勤了,每天傍晚不仅帮着摆桌、收摊,还主动承担了配送的活儿。
许鑫在摊位炒饭,李强就骑着自行车,载着装满纸餐盒的保温袋,往附近几家酒吧跑。
有时候一次要送七八份,他跑一趟回来满头汗,却没歇一会儿就又帮着收零钱:“鑫哥,刚才那家酒吧又加了两单,说下次提前在群里跟你说!”
许鑫看他辛苦,想着给他发点工资算作跑腿费,李强却摆手拒绝:“咱兄弟还说这?你生意好,我也高兴!”
配送服务和企鹅群的效应很快显出来。许鑫的营业额一天比一天高,以前晚上九点后顾客就少了,现在到了十点,群里还不断有新订单。
李强骑着车穿梭在夜市和酒吧之间,忙得脚不沾地。
许鑫算过账,这几天比刚开始摆摊时,每天能多赚近两百块,手里的零钱攒得越来越厚,他心里也越来越高兴 —— 群里人数还在涨,每天都有新好友申请,备注里写着 “xx 推荐”,他通过申请时,总不忘发一句 “两公里内免费配送,提前半小时下单哦”。
群里的氛围也越来越热络,有人在群里夸 “老板炒饭分量足”,有人晒出餐盒照片说 “深夜能吃到热乎饭太幸福”,还有人主动帮许鑫宣传:“我朋友在隔壁 KtV,我拉他进群!”
许鑫偶尔也会在群里搞一个限时打折的活动,群里人下单更积极了,有时候还没到配送时间,订单就排到了十一点。
许敏还是每天来帮忙,却比之前更懂事 —— 九点一到,不用许鑫催,就主动收拾小本子:
“哥,群里今晚的订单都记完了,我跟李强哥回家了,你自己注意安全,别收摊太晚。”
许鑫看着妹妹手里记满订单的小本子,又看了眼手机里不断弹出的群消息,心里又暖又踏实,手里的铁铲也挥得更有力。
这天晚上十一点,夜市里的摊位大多已经收了,只剩零星几家还亮着灯。
许鑫刚送走最后一波线下顾客,李强也刚送完最后一单回来,正帮着他收拾餐盒 —— 刚才群里又加了三个新好友,是一家网吧的夜班员工,说以后夜班想吃炒饭就找他。
突然,许鑫瞥见不远处的路边,坐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中年人。
那人穿的蓝色外套洗得发灰发白,袖口和下摆都磨出了毛边,领口还沾着点看不清的污渍,像是很久没好好打理过。
他手里攥着一瓶最便宜的瓶装啤酒,瓶盖敞着,啤酒沫顺着瓶口往下滴,溅在磨破边的牛仔裤上也没在意。
身形看着有些单薄,背靠着树干时肩膀微微缩着,又透着股没精神的颓劲,双腿伸直搭在地上,眼神空空地望着路面,时不时抬起头往许鑫的摊位扫一眼,目光在 “帅哥炒饭” 的招牌上停两秒,又飞快低下头抿口啤酒,动作慢悠悠的,带着股说不出的落寞,半点没有要过来买东西的意思。
许鑫心里愣了一下 —— 这人看着有点眼熟。
他停下手里收拾餐盒的动作,又仔细看了两眼,中年人的头发乱糟糟的,额前的碎发遮住了半只眼睛,下巴上还留着几天没刮的胡茬,显得有些憔悴。
可不管怎么回忆,许鑫都想不起在哪儿见过,脑子里翻来覆去过了一遍常来的顾客、菜市场的摊主,终究没个准数。
李强也顺着许鑫的目光看过去,小声说:“鑫哥,那人看了好一会儿了,要不要问问他吃点啥?群里刚消停,正好能歇会儿。”
许鑫摇了摇头,目光还没从那人身上移开:“再等等吧,说不定就是歇会儿。”
这时中年人手里的啤酒已经见了底,他把空瓶捏在手里转了两圈,才轻轻放在脚边,瓶身磕在地面时发出轻微的声响,他还抬头看了看许鑫的方向,见没人注意,又缩回了肩膀。
依旧靠在树干上,目光还是时不时落在 “帅哥炒饭” 的招牌上,落在那行 “加企鹅号免费配送” 的字上,像是在反复琢磨 “免费配送” 到底是怎么回事,又像是在跟自己较劲要不要上前,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外套上的破洞,始终没迈开脚步。
夜风更凉了,许鑫裹了裹外套,继续收拾东西。
他偶尔抬眼,总能撞见中年人望向摊位的目光 —— 那目光里带着点渴望,又藏着些窘迫,每次跟许鑫的视线刚对上,中年人就会像被烫到似的迅速低下头,那躲闪又局促的样子,让许鑫心里的疑惑越来越重。
李强把最后一个煤气罐搬上车,拍了拍手:“鑫哥,收拾完了,咱们也走吧,天太晚了。”
许鑫点点头,最后看了眼中年人 —— 他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脚边多了个空啤酒罐,双手插进外套口袋里,头微微低着,只能看见乱糟糟的头发和模糊的侧脸轮廓,连呼吸时肩膀起伏的幅度都很小,透着股说不出的疲惫。
许鑫犹豫了一下,手都伸到了装零钱的铁盒边,想问问他是不是没吃饭,可终究还是没主动过去 —— 怕戳破人家的窘迫,也怕自己多余的热情反而让人不自在。他只是轻声对李强说:“走吧。”
两人骑着三轮车慢慢离开,许鑫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那道落魄的身影还靠在树干上,像夜色里一块不起眼的石头,牢牢钉在原地,直到摊位的灯光彻底消失在视野里,才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