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哲的办公室占据了cbd顶层的半层空间,视野堪称极致——整面落地窗外,暮色中的城市铺展开来,车流如金河,摩天楼的玻璃幕墙反射着最后一缕霞光,却半点暖不透室内的冷调。空间装修是极简的现代风格,深灰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一面墙的实木书架里整齐码着精装财经与文学着作,无任何装饰摆件;中央的黑檀木办公桌宽大得近乎压迫,桌角只放着一盏线条利落的银灰色台灯,灯光冷白,恰好照亮桌面的文件,也映着桌后沈哲的脸。
他身着炭灰色定制西装,衬衫领口系得一丝不苟,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锐利如刃,平静却极具穿透力,落在林曦身上——她今日依旧维持着匿名编剧的装扮,浅灰色鸭舌帽压得略低,口罩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沉静的眼睛,却脊背挺直,坐姿端正,再无往日初见时的局促。
“《浮灯》的最终分账数据我看过了,”沈哲率先开口,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陈述一份财报,听不出赞许,也无多余情绪,“超出我当初的预期。”
林曦微微颔首,声音透过口罩传出,清晰且不卑不亢:“能有今日成绩,离不开沈先生当初的‘雪中送炭’——若非您那份合约,《浮灯》连开机的机会都没有。”她刻意加重“雪中送炭”四字,既怀感激,也暗指当初合约的苛刻,态度分寸恰到好处。
沈哲对此不置可否,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随即推过一份装订规整的文件,封面印着“逆光资本-织梦工作室天使轮投资协议(草案)”。“我今日找你,非以《浮灯》投资人的身份,而是逆光资本创始人。”他的语气依旧冷硬,却少了几分往日的压迫,多了几分商业谈判的直接,“我知晓你与陆岩筹备‘织梦工作室’的计划,逆光资本,有意做你们的天使轮投资方。”
林曦心中一震,伸手拿起文件。指尖触到纸张的微凉,目光快速扫过核心条款——投资金额远超她与陆岩的预期,而条款竟意外“克制”:第一条,逆光资本以xx万注资,占股20%,仅享有财务知情权与重大战略决策的一票否决权,不干涉工作室日常经营、项目创作及艺人管理;第二条,附加三年对赌协议,要求织梦工作室三年内达成行业前15%的网剧市场份额,及不低于xx万的年度净利润。
这仍是一份带着压力的对赌协议,却与此前那些要求“指定演员”“修改剧本方向”“掌控宣发渠道”的投资方截然不同——沈哲的条件,精准避开了“织梦”最核心的创作自主权,只框定了资本层面的底线与目标。
“为什么?”林曦抬起头,口罩后的眉头微蹙,语气里带着坦诚的疑惑,“以逆光资本的实力,及《浮灯》当前的热度,您完全可以提出更苛刻的条件——比如更高的占股,或是内容层面的控制权。”
沈哲闻言,身体微微后靠,椅背与地面接触发出一声轻响。他摘下金丝眼镜,用指腹揉了揉眉心,再戴上时,目光里多了几分审视与评估,少了些纯粹的冷硬:“资本逐利,但我从不做‘竭泽而渔’的事。”他的声音依旧平淡,却透着一种投资人的远见,“《浮灯》最打动我的,从不是它的热度,而是你们在极限压力下的表现——没场地、缺资金、演员退组、舆论抹黑,却能靠内容本身翻盘,团队凝聚力更是难得。”
“现在的市场,不缺资本堆出来的光鲜项目,缺的是能靠口碑自我造血的‘活内容’。”他顿了顿,指尖在“织梦工作室”的名称上点了点,语气带着一种棋手般的笃定,“我投资的不是‘织梦’现在的规模,是你们的‘可能性’——你们就像一条鲶鱼,或许能在这潭被资本固化的死水里,搅动出不一样的风浪。”
最后一句话,他的语气冷了几分,却字字清晰:“至于对赌,不是刁难,是筛选。我逆光资本要的,是能在市场里厮杀、自我造血的‘狼’,不是需要资本持续输血、失去方向的‘羊’。”
话音落,办公室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窗外城市的灯火,在冷白的台灯旁闪烁。沈哲不再多言,只是抬手示意了一下文件,将选择权彻底抛给林曦:“协议条款可谈,但核心原则不变——保留你们的创作自由,也明确我们的资本底线。接受,逆光资本就是织梦的盟友;不接受,门在那边,我们既往不咎。”
林曦握着文件的手指紧了紧,纸张边缘被捏出细微的褶皱。她看着沈哲镜片后那双冷静的眼睛,看着窗外璀璨却疏离的城市夜景,心中清晰——这不是一场施舍,而是一场平等的博弈:沈哲赌“织梦”的可能性,她赌“织梦”能在对赌的压力下,守住创作的初心,活成一条真正的“鲶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