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哲的指导和苏瑾、陆岩、秦涯的全力配合下,林曦的组织架构调整,从一场深夜会议室的“纸上谈兵”,变成了织梦工作室里大刀阔斧的实际动作——那间曾用来和沈哲谈战略的玻璃会议室,连续一周都亮着通宵的灯,白板上贴满了彩色便利贴,画着密密麻麻的架构图,连墙角的垃圾桶里,都塞满了揉成团的废弃草稿。
沈哲每次来,都会带一份打印好的行业头部公司架构模板,却从不说“你们要照搬”,只是用红笔在“创作-技术-运营”的交叉地带画圈:“这里是效率黑洞,必须把权责切清楚。”苏瑾坐在旁边,笔记本上记满了细节,她负责的“运营中心”,被拆成了商务合作、市场推广、人力资源三个细分部门,手里攥着刚拟好的《部门KpI考核细则》,笔尖在“商务对接响应时间”那栏反复涂改;陆岩盯着“创作中心”的划分——剧本策划、美术设计、内容审核三个小组,眉头皱了又皱,总担心“分太细会捆住创作的手”;秦涯则干脆在白板上画起了技术团队的分工树状图,从引擎开发到测试运维,每个岗位的职责边界都标得清清楚楚,黑框眼镜滑到鼻尖也没顾上推。
最终定版的架构图,被打印出来贴在了每层走廊的公告栏上:“创作中心” 由陆岩总领,下设剧本组、美术组、创意策划组,专攻内容核心;“技术中心” 归秦涯负责,拆成引擎开发、客户端开发、测试运维三组,卡死技术落地的每个节点;“运营中心” 由苏瑾牵头,涵盖商务合作、市场推广、人力资源、财务行政,撑稳工作室的“后勤骨架”。跟着落地的,还有一整套规章制度:项目要过“立项评审委员会”——陆岩、秦涯、苏瑾加林曦四人投票,过半才能启动;预算要走“三级审核”——部门负责人初核、苏瑾复核、林曦终审;连员工的绩效考核,都分成了“硬指标(项目进度\/产出)”和“软指标(团队协作\/创新贡献)”,每一条都写得明明白白。
但过程远非一帆风顺。习惯了“扁平化管理”的老员工,像是突然被塞进了紧绷的套子里——茶水间里,总能听到压低的抱怨:“以前写个剧本,跟陆哥打声招呼就能改,现在要填《内容调整申请表》,还要找三个组长签字”;有次技术部的小周,因为一个紧急bug想跳过“测试流程”直接上线,被秦涯拦下,气的摔了手里的报表,吼了句“这破规矩要卡死项目!”;最激烈的一次,是跟了陆岩三年的老编剧李哥,攥着一张皱巴巴的《项目预算申请单》,怒气冲冲地闯进了林曦办公室。
他进门时带起一阵风,手里的预算表被攥得边角发卷,头发因为急步走得有些乱,额角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曦总!你看看这个!”他把表“啪”地拍在林曦桌上,声音又急又哑,“我就想申请两万块请个外援写支线剧本,财务说要走三天审核,还要附三份‘必要性说明’!现在写个本子还要填那么多表、走那么多流程!灵感都等没了!我们这到底还是不是搞创作的地方了?”
林曦正低头签文件,被他的动静惊了一下,却没立刻说话。她起身给李哥倒了杯温水,递到他手里,等他喘匀了气,才拉过椅子坐在他对面,指尖轻轻敲了敲那张皱巴巴的预算表:“李哥,我知道你急——上次你跟我说想请的那个编剧,我也觉得特别合适。”她的语气很稳,没有一丝不耐烦,“但你忘了吗?上个月美术组申请买颜料,没走流程直接采买,结果财务对账时发现,和另一个项目的预算重了,最后多花了一倍的钱。”
她伸手,从抽屉里拿出一叠报表,最上面那张,是q2各项目的资源浪费统计:“我们现在不是三五个人挤在小办公室的时候了,二十多个人,五个在推进的项目,要是没流程,今天你觉得‘紧急’要插队,明天他觉得‘重要’要特例,最后钱花在哪了、人忙在哪了,全是一笔糊涂账——这不是束缚,是为了让每一分钱、每一个人的时间,都能真正用在‘创作’上,而不是浪费在扯皮和返工里。”
李哥的肩膀慢慢垮了下来,手里的杯子晃了晃,水溅出几滴在桌面上。林曦的语气软了下来,伸手抽了张纸巾递给他,眼神里少了几分决策者的严肃,多了些理解:“当然,流程不是死的。你觉得预算审核太慢,我们可以改——比如给‘紧急创作需求’开绿色通道;你觉得表太复杂,我们可以精简栏目。但李哥,规矩必须要有,就像我们画游戏地图,总得有边界,不然玩家就会迷路,对吧?”
那场谈话后,林曦没让抵触情绪发酵。她连着三天中午,在公司大厅摆了张长桌,搞起了“流程吐槽会”——自己搬个小凳子坐中间,听员工们你一言我一语地提意见:有人说“立项评审会太频繁,一周开三次占时间”,她就改成“成熟项目双周一次,新立项项目按需召开”;有人说“绩效考核太看重进度,忽略了创意质量”,她就在“软指标”里加了“创新贡献加分项”,允许项目组为了好创意申请“试错预算”。陆岩也跟着调整,在创作中心搞了“弹性流程”:剧本组可以先出“灵感草稿”,不用先填审核表,等思路定了再补流程;秦涯则在技术中心设了“跨组协作日”,每周四下午让不同小组的人混坐,避免“各干各的”的壁垒。
磨合的过程像钝刀割肉,却也慢慢见了成效——三周后,茶水间的抱怨声少了,取而代之的是“今天预算批得真快”的感慨;会议室里不再有人为“该谁负责”吵架,报表上的“权责归属”栏填得清清楚楚;李哥后来又提了一次预算申请,走了“紧急绿色通道”,当天就批了下来,他拿着批条找到林曦,挠着头笑:“曦总,现在这流程,好像也没那么麻烦。”
新的架构终于像上了油的齿轮,顺畅地转了起来。但林曦从没想过要“一刀切”——她在坚持规矩的同时,拼命护住织梦最初的“灵魂”:每周三下午,创作中心的“灵感分享会”雷打不动,不管项目多忙,所有人都能放下手里的活,聊最新的电影、看冷门的绘本,甚至允许有人上台讲一个“肯定不能落地”的疯狂点子;有次美术组为了一个角色的发型,推翻了已经通过审核的方案,想重画一套,林曦看了新草图,没问“为什么要改”,只批了句“给你们三天时间,预算超了我来补”;秦涯的技术团队搞新引擎测试,连续两次失败,花了不少经费,林曦在例会上只说:“试错是技术进步的成本,只要能总结经验,错多少次都值得。”
那天傍晚,林曦路过创作中心,看见陆岩正和李哥凑在电脑前,笑着讨论新剧本的细节,桌上摊着的“灵感草稿”旁,放着一张简单的《流程简化申请表》,上面只有一行字:“创意优先,流程后置”,旁边签着陆岩和她的名字。窗外的夕阳透过百叶窗洒进来,落在两人身上,也落在墙上那张“织梦初心”的海报上——那是工作室刚搬来时贴的,上面写着“以梦为马,以创为刃”,至今没被新的规章制度覆盖。
她站在门口,轻轻笑了。原来所谓的“管理”,从来不是用规矩把人框死,而是用制度搭好骨架,再用初心填进血肉——织梦终于不再是靠“兄弟义气”撑着的小作坊,却也没变成冷冰冰的“大公司”,它像一棵正在长大的树,枝干越来越粗,根须却始终牢牢扎在最初的土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