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府衙的朱漆大门敞开着,门前的石狮子被晨露打湿,透着几分温润。韩信一身常服,站在阶前望着街上往来的百姓,他们挑着担子、推着独轮车,脸上虽有菜色,却已不见战乱时的惶恐。自阳平关大捷后,他便将军务暂交陈武,专心处理巴蜀民政——在他看来,守住一座城易,守住民心难,尤其是这片被战火反复蹂躏的土地。
“将军,各县的乡绅和部族首领已在偏厅等候。”主簿轻步上前,手里捧着一卷名册,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名字,既有成都本地的望族,也有来自凉山、岷江流域的部族头人。
韩信点点头,整理了一下衣襟:“让他们进来吧。”他特意换上了蜀地常见的麻布袍,腰间只系着一块朴素的玉佩——这是昨夜特意让人找来的,就为了让这些地头蛇少些疏离感。
一、三不令出,军纪先明
偏厅里,三十多位乡绅首领分坐两侧,气氛有些拘谨。坐在首位的是成都最大的盐商王崇,他手指捻着胡须,眼神却不住瞟向门口——传闻这位韩将军用兵如神,却不知对民政是否在行。
韩信走进来时,没人起身迎接,只有几个部族头人抬了抬眼皮。他也不在意,径直走到主位坐下,开门见山:“今日请诸位来,是想说说巴蜀以后的规矩。”
他拿起案上的竹简,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第一条,汉军将士,凡敢抢夺百姓财物者,斩;第二条,擅闯民宅、滋扰妇孺者,斩;第三条,强征老弱充军、服役者,斩。这‘三不令’,即日起在巴蜀全境施行,有犯者,不管是谁,绝不姑息。”
话音刚落,王崇身旁的郫县乡绅张老头突然咳嗽起来:“将军说笑了,当兵的哪有不拿百姓东西的?前阵子刘贾的兵……”
“刘贾是刘贾,汉军是汉军。”韩信打断他,目光扫过众人,“昨日有个士兵在市集拿了商贩一个橘子没给钱,现已按军法打了三十军棍,逐出军营。诸位若不信,可去营门口看看,他还在那儿跪着示众。”
众人面面相觑,有几个去过军营附近的,低声议论起来:“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昨天还听见营里传锣声。”
凉山的彝族首领木呷突然拍了下桌子,他汉话不太流利,却字字铿锵:“韩将军说话算数?我们部落的牛,被刘贾的人抢了二十头,能还回来?”
“不仅要还,还要赔。”韩信对主簿道,“记下来,凉山木呷部落,被抢耕牛二十头,由军库赔付三十头,五日内送到。”
木呷愣住了,他本是试探,没想到韩信如此干脆。其他部族首领也坐不住了,纷纷说起被刘贾欺压的旧事,韩信一一记下,当场下令清查赔偿,偏厅的气氛渐渐活络起来。
二、轻徭薄赋,各族平等
正午的阳光透过窗棂,照在案上的《巴蜀新政》竹简上。韩信指着其中一条,对众人道:“从今往后,巴蜀赋税减半,徭役只征壮丁,且每年不得超过一个月。各族子弟,凡年满十六岁者,皆可入县学读书,学费由官府承担。”
“县学?”羌族首领尔玛睁大了眼睛,“我们羌人也能去?”在刘邦治下,部族子弟别说读书,连靠近县城都要被盘查。
“不仅能去,”韩信笑道,“官府还会请通羌语的先生,教你们识汉字、学算术。以后你们的孩子,也能当账房、当文书,不用再靠打渔打猎过活。”
王崇摸着胡须,终于开口:“将军,赋税减半,官府用度恐难支撑。成都的城墙要修,嘉陵江的堤坝要补,这些都得花钱。”
“钱从何来,我已有打算。”韩信拿出另一卷账册,“刘贾在江州私藏的金银,折合铜钱三百万;各地士族主动献纳的粮草,够支用一年。先把民生稳住,明年秋收后,再论其他。”他顿了顿,看向王崇,“王掌柜是盐商,若愿牵头恢复盐井生产,官府可免盐税三年。”
王崇眼睛一亮,盐税是官府重要财源,免三年税,意味着能赚得盆满钵满。他起身拱手:“若将军真能推行新政,老夫愿捐盐工百人,助官府重开废弃的盐井。”
有了王崇带头,其他乡绅也纷纷表态:有的愿捐粮,有的愿出工匠,连木呷都拍胸脯说,凉山的汉子擅长修路,愿意帮官府修复栈道。
三、开仓放粮,修复水利
午后的成都粮仓外,早已排起长队。百姓们提着陶碗、布袋,脸上带着期待。韩信站在粮仓门口,看着士兵们用斛量米,每斛都堆得冒尖,不由对粮官道:“多给老人和孩子加一勺,别让他们空着手回去。”
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婆婆接过米袋,颤巍巍地给韩信磕头:“韩将军是活菩萨啊!去年大旱,刘贾不仅不开仓,还把我们的种子都抢走了……”
韩信扶起她,心里不是滋味。他来时看过灾情簿,去年巴蜀大旱,颗粒无收,刘邦却为了充军粮,强征了百姓最后一点存粮,导致不少人逃荒进山。
“婆婆放心,”他对周围百姓道,“官府已派人去汉中调粮,再过十日,新粮就到。另外,凡是家里有地的,官府都发新稻种,这稻种耐旱,产量高,保你们今年能有收成。”
人群里爆发出欢呼,有人喊着“将军万岁”,孩子们追着韩信的脚步,手里挥舞着刚领到的糙米。
从粮仓出来,韩信又去了城南的都江堰。堤坝在战乱中塌了一角,江水冲刷着农田,不少秧苗都被泡烂了。负责修堤的县尉正急得满头大汗,见韩信来了,慌忙跪下:“将军,石料不够,工匠也少,怕是赶不及汛期前修好。”
韩信蹲在堤边,摸了摸被水泡软的泥土:“从军营调五百士兵来帮忙,再让木工营赶制三十架水车,把田里的积水排出去。石料不够,就拆刘贾在城外修的观景台,那玩意儿中看不中用。”
士兵们很快赶来,脱下甲胄就跳进水里搬石头。百姓们见了,也纷纷回家拿工具,连老人都提着篮子来捡碎石。尔玛带着羌族汉子赶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汉军士兵与各族百姓混在一起,喊着号子修堤坝,江水溅在身上,却没人叫苦。
“将军,”尔玛走过来,手里捧着一块腊肉,“这是我们羌人熏的,给弟兄们添点荤腥。”
韩信接过腊肉,笑着递给他一个刚从百姓那里买来的玉米饼:“尝尝这个,成都的玉米,比山里的甜。”
夕阳西下时,堤坝的缺口已补得差不多了。韩信站在堤上,望着波光粼粼的江面,对岸的农田里,水车正“吱呀”转动,排出的积水汇成小溪,流回江里。
主簿在一旁汇报:“将军,各县的乡绅已联名写了万民书,说愿拥戴朝廷,永为汉民。”
韩信接过万民书,上面的字迹各异,有工整的楷书,也有歪歪扭扭的隶书,却都透着一股真诚。他忽然想起入蜀时的情景,那时百姓见了汉军就躲,如今却主动送粮送肉,这短短数月的变化,比打赢十场仗更让他欣慰。
“告诉弟兄们,”韩信对亲兵道,“今晚加菜,就用尔玛首领送的腊肉,炖一锅玉米粥。”
夜色渐浓,成都城里亮起万家灯火。军营的篝火旁,士兵们与百姓的孩子围坐在一起,听木呷讲凉山的故事;县衙的灯还亮着,王崇正和主簿核对盐井的账目;都江堰的堤坝上,几个羌族汉子还在加固最后一段……
韩信站在府衙的露台上,望着这片渐渐复苏的土地,忽然明白:所谓“坐镇”,从来不是靠刀枪镇着,而是让百姓真的相信,日子会越来越好。巴蜀的底定,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