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的木门推开时,发出“吱呀”一声悠长的叹息,带着陈年木头被潮气浸透的沉味,混着淡淡的香灰气息扑面而来。光线从门缝里挤进来,在积着薄尘的青砖地上投下细长的光带,能看见无数微尘在光里翻滚,像被惊扰的旧时光。
供桌后立着三块石碑,约莫一人高,青灰色的石面蒙着层薄薄的尘埃,边角被岁月磨得圆润。碑上的刻痕早已模糊不清,只能看出些断断续续的凹槽,像蒙着一层未醒的梦,藏着不肯说尽的秘密。供桌上摆着三个褪色的香炉,里面插着半截残香,显然许久无人祭拜。
老婆婆拄着竹杖走到祠堂中央,将竹杖往地上重重一顿,“笃”的一声闷响带着穿透性的力量,竟让空气都静了几分。“把符纸贴上石碑,”她的声音苍老却清亮,目光扫过三人,“阿舟对最左侧的‘骨’碑,清寒对中间的‘魂’碑,灵溪对最右侧的‘气’碑,按方位站好,莫要出错。”
林砚舟深吸一口气,走到刻着“骨”字的石碑前。那字刻得极深,笔画边缘却已风化,像只瘦骨嶙峋的手。他从怀中取出符纸,将之前找到的半块玉佩碎片小心贴在符纸中央,指尖刚触到冰凉的石碑,符纸就“滋啦”一声贴紧,边角瞬间蜷曲,像在石面上生了根。
他咬了咬指尖,将渗出来的血珠轻轻点在符纸中央。那抹鲜红触到符纸的瞬间,突然顺着纸纹晕开,像条活过来的小蛇,沿着碑面的凹槽游走,很快钻进石碑深处,留下一道淡红色的印记。
苏清寒站在中间的“魂”碑前,指尖捏着符纸,掌心的琉璃盏碎片正微微发烫。她将碎片贴在符纸上,碎片的青光透过符纸渗出来,在石面上投下淡淡的冷光。指尖的血珠落下时,符纸突然腾起一簇淡蓝色的火苗,火苗不烫,反倒带着种温润的暖意,顺着符纸蔓延开来。
石碑上的刻痕被火苗一一照亮,开始发出幽幽的蓝光,隐约透出几个残缺的字:“……三世为契,魂归……”后面的字迹被岁月磨平,只剩一片模糊的光晕,像句未完的承诺。
灵溪对着最右侧的“气”碑,学着两人的样子将符纸按上去。可她指尖刚碰到石碑,就被碑面突然冒出的热气烫得“呀”地缩回手:“哇,好烫!”
但符纸已经牢牢粘在碑上,边角还在微微颤动。她咬着牙再次将血珠点上去,血珠落在符纸上,竟化作一缕白烟,被石碑吸了进去。下一秒,碑面突然渗出细密的水珠,顺着刻痕缓缓流淌,汇成几条小小的溪流,在青砖地上积成浅浅的水洼,倒映着祠堂顶上漏下来的微光,像是在回应着什么古老的呼唤。
三块石碑的光芒越来越亮,红光、蓝光、绿光在祠堂中央交织成一片氤氲的光晕,将供桌上的残香都映照得发亮。老婆婆慢慢退到门边,竹杖横在身前,浑浊的眼睛警惕地望着窗外——竹林里的骨杖敲击声和诡异的笛声越来越近,还夹杂着金属碰撞的脆响,显然黑袍人已经追了过来。
“快了……”老婆婆低声道,声音里带着几分紧张,“石碑要显字了,守住心神,莫被外物惊扰。”
话音刚落,左侧的“骨”碑上红光突然暴涨,像燃起一团跳动的火焰,将碑面照得通明。那些模糊的刻痕在红光中渐渐清晰,浮现出一行苍劲的字迹:“骨承万载,生生不息。”
紧接着,中间的“魂”碑蓝光紧随其后,如同一汪深潭,映出清晰的字句:“魂牵三世,念念不忘。”
最右侧的“气”碑绿光骤然破土而出,带着草木生长的生机,刻痕里流淌的水珠泛起荧光,显露出最后一行字:“气贯长虹,岁岁常青。”
三道光芒直冲屋顶,在祠堂的横梁上交织成一个旋转的光轮,光轮边缘泛着虹彩,将梁上悬挂的蛛网都照得发亮。就在这时,祠堂外突然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沉重的东西重重摔在地上,紧接着,那扰人的笛声戛然而止,只剩下风穿过竹林的呼啸。
林砚舟抬头望着光轮,眼里映着旋转的光芒,声音带着几分恍惚:“这就是……占星师说的真相?三世传承,骨、魂、气相生相息?”
苏清寒指尖轻轻抚过“魂”碑上的刻字,忽然觉得心口的琉璃盏碎片烫得厉害,像是要挣脱她的掌控。她望向梁上的光轮,只见光轮中央,似乎浮现出三个模糊的身影,穿着古装,身形与他们三人隐隐相似,正朝着下方挥手,动作里带着种跨越时空的熟稔。
灵溪指着光轮,眼睛瞪得圆圆的:“你们看!那是不是三世前的我们?你看那个穿青衫的,像不像阿舟?还有那个举着短刃的,跟我新做的剑穗一模一样!”
老婆婆眼神一凛,突然厉声道:“别盯太久!那是时光的幻影,会勾走你们的心神!”她竹杖一顿,“时光井要开了,守住本心!”
可光轮里的身影越来越清晰,他们的笑容在光芒中明明灭灭,带着熟悉的温度,正朝着三人伸出手,仿佛要将他们拉入那片光晕里。祠堂的地面突然剧烈震动起来,供桌下的一块青石板“咔哒”一声移开,露出底下一口幽深的井口,井水泛着粼粼波光,映着光轮的影子,像面能照见过去的镜子。
光轮旋转得越来越快,祠堂里的空气开始变得粘稠,带着种时光倒流的眩晕感。苏清寒看着井口的波光,突然想起爷爷笔记里的一句话:“三世一轮回,井开见前尘。”
原来这祠堂底下,藏着的是能窥见三世过往的时光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