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亮时,潮声又轻轻漫上滩涂,像怕惊扰了沉睡的人。灵溪的海螺风铃被晨露打湿,叮咚声里裹着点清润的凉,把苏清寒从浅眠中唤醒。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还靠在林风肩头,身上盖着他的外袍,带着阳光晒过的草木香。林风就那样坐着,呼吸均匀,晨光透过他的发梢,在侧脸描出层柔软的金边——原来他守了她一夜。
苏清寒悄悄起身,想把外袍给他披上,指尖刚触到布料,他就睁开了眼,眸子里带着初醒的朦胧,见是她,便弯了弯唇角:“醒了?”
“你怎么不叫醒我?”她轻声问,把外袍递过去,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又同时笑了。
院外传来沙沙声,阿潮正背着渔篓往海边走,见他们醒了,扬声喊道:“林风哥,清寒姐,要不要去看日出?今天预报说有朝霞!”
灵溪揉着眼睛从屋里跑出来,头发睡得乱糟糟的,手里还攥着那串贝壳手链:“日出!我要去!”
阿潮的娘端着米粥从灶房出来,笑着挥手:“早饭在锅里温着,看完回来吃!”
四个人踩着晨露往滩涂走,沙粒沾在鞋上,发出细碎的响。灵溪跑在最前面,贝壳手链晃出虹彩,像条会跑的小彩虹。林风走在苏清寒身侧,偶尔伸手扶她避开湿滑的礁石,动作自然得像呼吸。
天边渐渐漫开橘红,像谁把熔化的金液泼在了天上。海浪退得很远,露出大片湿漉漉的滩涂,留着密密麻麻的小脚印,是昨夜螃蟹走过的痕迹。
“快看!”灵溪指着东方,太阳像枚刚剥壳的蛋黄,一点点从海平面冒出来,瞬间把海面染成火海。归墟消失的地方,此刻正腾起片淡淡的光晕,与朝阳融在一起,分不清哪是天,哪是海。
苏清寒忽然想起第九世诀别时,他说“等我于晨光漫滩处”。那时她以为是诀别语,此刻才懂,他说的不是承诺,是约定——约定在所有劫难平息后,共赴这片晨光。
林风从怀里摸出个东西,递到她面前:是枚用贝壳磨成的指环,边缘被海浪打磨得光滑,内侧刻着细小的纹路,正是他们琉璃碎片上的印记。“前两晚趁你睡熟了,在滩上捡的贝壳磨的。”他声音有点低,耳尖泛着红,“不算什么贵重物……”
苏清寒没等他说完就伸出手,晨光落在指环上,映得她指尖发亮。“好看,”她仰头看他,眼里的光比朝阳还亮,“是我见过最好的。”
灵溪在一旁拍手:“哇!林风哥哥求婚啦!清寒姐姐快答应!”
阿潮笑着起哄:“就是就是,咱海边的规矩,戴了贝壳环,就是一家人了!”
潮声又漫了上来,轻轻拍打着脚边的沙,像在应和。苏清寒望着林风眼里的自己,忽然觉得,九世的轮回,那些破碎的记忆,那些撕心的分离,都只是为了铺垫此刻——晨光漫滩,潮声为证,他在,她也在。
早饭时,阿潮的爹看着苏清寒手上的贝壳环,吧嗒着旱烟笑:“早就该这样了,缘分这东西,绕再多弯,该到一起的,总会到一起。”
马灯还挂在屋檐下,只是晨光已经漫进院子,把灯影衬得淡了。海螺风铃在晨风里轻响,像是在唱:这一世,不用再等,不用再找,人间烟火,即是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