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看似压低声音,但实际上她的话却像长了翅膀一样,准确无误地飞进了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那些原本对情况不明就里的人们,在听到她的话后,纷纷开始对着林知意指指点点,窃窃私语起来。
林知意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一幕,她的目光扫过人群,很快就落在了那个说话的妇人身上。她认得这个妇人,因为这个妇人在林记数过去的第三间铺子也开了一家面馆。
不过,和林知意的面馆不同,那是一家夫妻店,所以这妇人此刻才能如此理直气壮地站在所谓的“道德制高点”上,对林知意进行居高临下的批判。
林达和林尔、林杉三人听到那妇人的话后,顿时气得火冒三丈,他们怒不可遏,恨不得立刻冲上去将那妇人暴揍一顿。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付诸行动的时候,林知意眼疾手快,一左一右拉住了其中两个人。还差一个林杉呢!林知意见状,连忙提高了一些音量,喊道:“林杉!回来!”
原本已经怒发冲冠的林杉,在听到林知意的声音后,听话地停下了脚步,并缓缓地退回到了林知意的身后。尽管如此,林杉的双手依然紧紧握成拳头,由于太过用力,甚至发出了咔咔的声响。
林知意眼神冷漠地看着门外那个满脸幸灾乐祸的妇人,她嘴角微扬,不紧不慢地开口说道:“这位大婶,你是在说你自己吗?不然您怎么会对个中细节如此清楚呢?就是不知道你给你夫君戴绿帽子,他知不知道咯!”
妇人闻言,脸色瞬间涨得通红,她显然没有料到林知意会如此直接地回击她。正当她想要破口大骂时,林知意却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紧接着又不紧不慢地阴阳怪气道:“有些人啊,什么脏的臭的都敢往外倒,也不管有没有真凭实据,就这么胡言乱语,也不怕自己口舌生疮,死后下拔舌地狱,被阎王爷丢进油锅里炸个九九八十一遍!”
妇人听到“拔舌地狱”和“下油锅”这几个字,顿时吓得脸色惨白,她原本想要骂出口的话也硬生生地被咽了回去。她心里暗自思忖,她只是眼红林记面馆生意好,这才随口编排了一下林记面馆的东家,但要是真的因为这几句闲话就遭受如此可怕的报应,那可真是得不偿失啊!
于是,妇人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生怕一不小心又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口舌生疮她倒是不怕,但她不想下拔舌地狱,更不想被下油锅炸八十一遍,那岂不是会被炸成一堆油渣嘛?
解决了妇人之后,林知意的目光随意地在店里面扫了一圈,突然注意到店里有几个男子的神色有些奇怪。他们的脸上红一块紫一块的,就像是被人当面揭穿了什么秘密一样,显得十分尴尬。
然而,林知意对这些人的反应完全不以为意,她就像什么都没看到一样,将自己的视线从那些男子身上移开,重新落在了店里的那个妇人身上。
此时的林知意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她的耐心正在一点一点地被消磨殆尽。她板起脸来,一脸严肃地对妇人说道:“这位夫人,我再问你一次,你儿子到底是谁?如果你还是说不清楚的话,那可就别怪我去报官了!”
“报官”这两个字一出口,妇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毕竟只是一个普通的小老百姓,哪里敢跟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衙差打交道呢?一旦进了衙门,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啊!而且,就算最后能侥幸出来,那也得花不少银子去打点关系。更重要的是,她儿子明年还要进京参加会试呢!所以她绝对不能进衙门,不能给儿子留下任何污点。
想通这点后,妇人心中虽然有些发虚,但她的脸上却依然保持着凶狠的表情,色厉内荏地喊道:“报官?你敢!!”
林知意却对她的威胁毫不在意,只见她悠然自得地吹了吹自己修剪得整整齐齐的指甲,然后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说道:“做亏心事的又不是我,藏着掖着不说个清楚明白的也不是我,我有何不敢?”
说完这句话,林知意转过头去,对着站在一旁的林达说道:“林达,拿上五两银子,赶着骡车去县城里把衙差请过来。”
林达立刻应了一声“好”,然后迅速地将自己头上的帽子和身上的围腰取下来,准备朝着后院走去。
妇人眼见他们真的要去报官,心中顿时慌了神,连忙高声叫嚷道:“秦殊白,我儿子是秦殊白!”
林知意听到这个名字,在心里默念了一遍,但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来这个人是谁。她下意识地想要说不认识,然而就在这时,林达的脚步突然停住了。
林达转过身来,紧紧地盯着妇人,一脸狐疑地问道:“你是秦夫子的娘?”
听到林达说的夫子,林知意总算想起来秦殊白是谁了,那不就是李村学堂的夫子嘛!
然而,林知意和秦殊白之间几乎没有任何交集。她一个月都难得见到秦殊白一面,更别提有什么特别的往来了。那么,这位妇人为何会说出那样的话呢?
妇人一进门,就用一种打量货物一样的眼神审视着林知意。现在,林知意将妇人从头到脚、从脚到头打量了个遍,让她也感受一下被人如此审视的滋味。
然后,林知意“哦”了一声,才不紧不慢地开口说道:“原来你是秦夫子的母亲啊?”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淡淡的惊讶,但更多的是冷漠和嘲讽。
接着,林知意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继续说道:“那他可真是够可怜的,居然有你这样一个是非不分的母亲!”
“你……”妇人显然被气得不轻,她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但却一时语塞,说不出其他的话来。
林知意面沉似水,双眼紧紧地盯着眼前的妇人,缓声道:“我且问你,你可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我勾引你儿子?若无证据,仅凭你一面之词,便跑到林记面馆来胡言乱语、肆意败坏我的名声,你这不是是非不分是什么?还有你说我送东西给你儿子,我到底送什么东西给你儿子了?”
妇人闻言,厉声道:“你休要狡辩!你就是送东西给我儿子了,什么酒水啊,肉干啊,布匹啊,总之,我儿子每次休沐,从来没有空手回来过,每次都是大包小包的……”
这时,林达突然嗤笑一声,打断了妇人的话,他嘲讽道:“你这话说得可真是好笑!秦夫子是李村学堂的夫子,他教村里的孩子们读书识字,村里谁不敬他爱他?又听闻他只有一位寡母,大家怜他小小年纪便丧父,对他多有照顾也是人之常情。送些吃的喝的给他,又有何不妥?”
“秦夫子尊你敬你,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喝,全部省下来留给你,难道这也有错吗?”林达越说越气,声音不自觉地高了八度,“我看呐,这些东西还不如拿去喂狗呢!至少狗还知道摇摇尾巴表示感谢!”
“你……”妇人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明明送给秦夫子的东西,村里每家每户都有份,可为什么从你口中说出来,却成了我姐一个人送的?为何秦夫子在你面前,谁也不提,偏提我姐姐一人,依我看呐,怕不是他对我姐姐有什么非分之想吧?”
“你胡说八道!”妇人尖叫一声,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像一头发怒的母狮一般,张牙舞爪地朝林达扑了过去,就要挠花他的脸。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形容狼狈的男子从门外挤了进来。他来不及喘口气,便一个箭步冲上前来,拦住了妇人。
妇人盛怒之下,就想把对林达的怒气发泄到这面前拦住她的人身上。就在她的手即将挠到面前之人脸上时,突然发现拦住她的竟然是她的儿子,顿时又惊又喜。
突然,只听妇人哀嚎一声,紧接着,她扬起手,一巴掌拍在了秦殊白的胸口。
“殊白啊,我的儿啊,你娘我被人欺负死了啊……”老妇人边哭边叫,她的声音充满了绝望和哀伤。
面对妇人如此激烈的反应,秦殊白却没有丝毫的反抗,他只是默默地揽住妇人,任由她对自己又捶又骂。
终于,妇人发泄完了心中的怒火,她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或许是因为有了秦殊白在身边撑腰,她的气焰变得愈发嚣张起来。尽管如此,她终究还是不敢直接面对林知意,于是,她将矛头转向了秦殊白,对着他说道:“殊白啊,娘不管,只要我还在这个世上一天,这个女人就休想踏进咱们家的门!除非我死!!”
妇人的话语中透露出无比的决绝和坚定,仿佛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秦殊白听到这句话,握住妇人的手不自觉地紧了一下,他的嘴唇微微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低低地叫了一声:“娘……”
然而,林知意却不管这母子俩玩的什么把戏。她挺直了身子,掷地有声地说道:“这位夫人,我已经跟你说过了,我是一个有夫有子的妇人。先不说我对你儿子根本没有半点意思,就说我压根没有改嫁的打算,就算有,哪怕这世上的男人都死绝了,我也绝对不会嫁给你儿子!”
秦殊白听闻此言,如遭雷击般震惊地看着林知意,他瞪大了眼睛,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神色。他对林知意的好感是真实存在的,然而,他原本计划着等到明年的会试结束,自己金榜题名之后,再风风光光地迎娶她入门。
然而,此时此刻,林知意竟然将她的亡夫搬了出来,并且说出如此决绝的话语,这让秦殊白感到心如刀绞。他那原本充满期待的眼神,瞬间变得黯淡无光,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希望。
秦殊白用一种带着乞求的目光凝视着林知意,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发出声音。他的内心在痛苦地挣扎,一方面希望林知意能够停止这种伤人的话语,另一方面却又在苦苦思索着如何挽回局面。
林知意则毫不退缩地直视着秦殊白的目光,她的眼神坚定而冷漠,没有丝毫的躲闪或回避。然而,在她内心深处,却不禁觉得这一切有些可笑。
她对秦殊白的印象一直都很不错,毕竟他年纪轻轻就中了举人,不仅才华横溢,还孝顺有礼,更有着不屈的骨气。这样年轻的男子,未来必定是前途无量的。
可现在一看,这人也是个拎不清的糊涂蛋!他管不了她娘的嘴,就想来堵她的嘴。先不说她和他之间压根就没啥关系,他凭啥觉得自己会因为他的面子就这么算了呢?
林知意越想越觉得可笑,这人以后恐怕就是那种老娘和媳妇儿闹矛盾时,不仅不从中调和,反而一个劲儿地劝媳妇儿忍让的人。甚至连他要说啥,林知意都能替他想好了。
“媳妇儿啊,那是我娘,她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人,你忍忍吧,忍一忍就过去了……”
林知意的话音刚落,那妇人就发出了一声冷笑,毫不留情地嘲讽道:“哟,那可真是太好了!我儿子可是双山县最年轻的举人,等他中了进士之后,那可是要娶大家族的大小姐的。你一个嫁过人还带着孩子的寡妇,就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
秦殊白眼见妇人越说越离谱,心中焦急万分,连忙再次高声喊道:“娘,您别再说了!”可谁知,那妇人却突然像被激怒的野兽一样,猛地甩开了他的手,甚至连看都不再看他一眼。
站在一旁的林杉,原本一直强忍着怒气,但当他听到妇人人说出如此难听的话时,终于也按捺不住了。他瞪大了眼睛,满脸怒容地对着夫人吼道:“你是聋了吗?还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姐才不是寡妇!我姐夫他根本就没死,他只是在边境打仗,一时半会儿抽不出身回来而已!”
妇人被林杉的吼声吓了一跳,但她很快就回过神来,用力地拨开了挡在她和林杉中间的秦殊白,毫不示弱地回吼道:“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现在边境早就已经没有战事了,你姐夫要是还活着,他怎么不回来?除非他现在就能马上出现在这里,否则我绝对不会相信你说的话!他要是能马上出现在这里,我就对着你姐下跪磕头,赔礼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