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蠢货不是还没死吗？”卢布灵头也没回，声音里没什么温度，“还能怎么办？我们这些孤魂野鬼，又没有救活人的法子，只能等他自己醒。”
“就丢在这？”莫洋的目光在常龙蜷曲的身子上扫了一圈，他其实不关心常龙的安危，真正想搞清楚的，是卢布灵对常龙的态度。
他们合作了这么多年，要说没一点情分，谁也不信。
若是有情分都能这般见死不救，那半路合作的自己，又能被他放在心上几分？
就在此时，碑光通道那片流动的金辉里，恰如其时地钻出几团鎏金荧光，悠悠晃晃地朝着常龙的方向飘去。
卢布灵漫不经心地对着那几团荧光微微扬了扬下巴，“哝，我早就安排好了照顾他的人了。”
话刚落，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眉梢动了动，又改口，“哦不，是意识体。哎——算了，连我自己都搞不清，我们到底算个什么东西。”
“是人！”莫洋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卢布灵猛地顿住身，侧过身子，没回头，“谢谢......”
最后一个字的尾音还黏在空气里，卢布灵的身形已经被碑光吸走，渐渐淡成一道虚影，最终彻底消失在通道的光芒中。
莫洋轻轻摇了摇头，快步跟了上去。
他心里很清楚，那个在外人面前总端着“卢将军”架子的男人，不过是把心底的脆弱，都悄悄藏在了没人看见的地方。
刚踏出碑光通道，嘈杂声便瞬间涌来，这里，似乎是一个指挥室。
莫洋面前的墙壁上有一幅由碑光投影出的巨大画面，光膜上正流转着实时画面，有的是荒芜旷野上的碎石堆，有的是密闭石室里的暗门，画面边缘还跳动着细碎的光粒。
屏幕右侧悬浮着一幅立体地图，密密麻麻的红色三角正急促闪烁，像燎原的火星子，几乎要铺满半张地图。
不少意识体在莫洋眼前匆匆飘过，脸上都凝着几分急迫，但更多意识体是盘腿坐在投影屏前，地面竖着根裹着鎏金光芒的金属管，顶端的光刺轻轻抵进他们的后脑勺，金色光流顺着脖颈往下漫，看上去，像在输送某种能量。
最前方，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对着投影屏来回踱步，是王娩。
她已经恢复了完整的形态，长发垂在肩头，衣角随着动作轻轻摆动，后脑勺同样插着一根金色光管，光管顶端的光芒随着她的脚步，微微晃出细碎的光晕。
莫洋的脚步猛地顿住，整个人僵在通道口，嘴巴微张着，视线扫过眼前的布局时，脑子好似被塞进一团乱麻，操作台的位置、投影屏的角度，甚至身前这些意识体所坐位置的间距，都和防御局地下三层的指挥所分毫不差。
卢布灵见莫洋从碑光通道走出后并没有跟上，转向莫洋，“这里是布灵军的指挥部，是不是觉得很熟悉？”
莫洋没说话，只是盯着那些熟悉的细节，头点得像捣蒜。
“因为是在常龙的帮助下建设的，一比一还原了防御局地下指挥所的布局，怎么样？”卢布灵的言语里听起来似乎还有一些得意。
莫洋缓缓点头，喉结动了动，吐出两个字，“厉害。”
他右手指向连接着那些意识体后脑勺的发光管，开口问道，“那这些管子，是干什么用的？”
卢布灵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指尖指了指发光管顶端流动的光，“算是意识链接器吧，能直接跟我们的谍报员、战斗部队连上线。”
他又指了指投影屏上那些数不清的小画面，“你看，这些都是我派去雁北军的谍报员传回来的实时画面。”
“这......这也能行？”莫洋挠了挠头发，眼里满是诧异，“我一直以为，碑光就是种普通的能量而已。”
卢布灵忽然笑了，“碑光可不是你想得这般简单，它，是活的！”
“什么？碑光是活的？”莫洋瞪着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对方。
卢布灵掌心向上一翻，一道微光闪过，一根细如筷子的金属棍便落在掌心，棍身泛着冷白的光，顶端还嵌着一粒极小的碑光碎粒，看上去和普通筷子没两样。
但莫洋一眼就认出了这根金属棍，瞳孔瞬间骤缩成针尖。
“认出来了？”卢布灵晃了晃手里的棍子，指尖捏着转了个圈。
莫洋盯着那根金属棍，声音发紧，“这......这是我在考验里看到的那根金属棍！”
卢布灵掌心向上轻轻一抬，淡金色微光先在指缝间漫开，金属棍刚浮到半空，突然开始震颤，表层冷硬的金属壳层层剥落，化作细碎的光尘，转瞬又在掌心重新凝聚。
一座半人高的青黑色石碑在卢布灵手心上稳稳立住，正是莫洋此前瞥见的维界碑模样。碑身刻着扭曲的光纹，指尖若离得近些，能看见星子似的光点在纹路里缓缓游走。
“它，就是维界碑。”卢布灵的声音裹着低低的回响，“跟着流浪者来的蓝星，它的用处，我到现在也只摸透了点边角。”
莫洋的喉结狠狠滚了滚，目光粘在碑身上挪不开，“流浪者......当初竟然把维界碑都给了你？”
卢布灵缓缓摇头，维界碑在他的手中跟着上下浮动，“不，我手中的，只是维界碑的一小部分，大部分都还在流浪者和南雁北的手手中。”
“即便是一小部分......”莫洋往前凑了半步，目光仍没离开碑身，“那也是流浪者的武器，差不多是它的力量根脉，怎么会交到你手里？”
“和它把肥遗给我的原因一样。”卢布灵突然攥紧拳头，青黑色石碑“嗡”地一声化作光尘散在掌心，语气里掺了点冷嘲，“它，太自信了，自以为能操控我们，结果，事与愿违，偷鸡不成蚀把米。”
卢布灵大概还不知道流浪者没法操控意识的缘由，但莫洋心里跟明镜似的，能控意识的龙一，此刻正藏在他的身体里。
这秘密他攥得紧紧的，此时半个字也没打算对卢布灵透露。
收了维界碑的光尘，卢布灵的脑袋往左侧偏了偏，“先跟我来，边走边说吧。”
“去哪？”
莫洋刚问出声，卢布灵已经朝着指挥室的另一头飘了出去。
在那边的岩壁上，开着一个一人高的洞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