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水,静静流淌。
沈言的身体在萧彻无微不至的照料和沈母的食补调理下,很快便恢复如初,脸色重新变得红润,眼神也恢复了往日的清亮有神。
然而,随着日历一页页翻过,一个特殊的日子悄然临近——血月之夜。
这晚饭后,一家人正围坐在客厅看电视,气氛温馨。
沈言却悄悄握住了身旁萧彻的手,指尖微微用力。
萧彻立刻侧首,对上沈言带着一丝凝重和不舍的眼神,瞬间了然。
他们默契地交换了一个只有彼此才懂的目光。
“爸,妈,”沈言深吸一口气,声音尽量放得平稳,却依旧能听出其中的艰涩,“我们……差不多该回‘国外’了。”
话音落下,客厅里欢快的电视背景音仿佛瞬间被按下了静音键。
沈母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手里正在削的苹果停顿在半空。
沈父拿着遥控器的手微微一颤,屏幕上变换的光影映照出他骤然沉默的脸。
就连趴在沈母腿上的雪团,也支棱起了小脑袋,红眼睛里闪烁着复杂的数据流,它知道,分别的时刻到了。
“这……这么快就要走啊?”沈母放下水果刀,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失落和挽留,“不能再多住几天吗?你看你病才刚好,再多休养休养……”
沈父也沉声道:“是啊,工作再忙,也不差这一时半刻。身体要紧。”他虽然平日里对萧彻横挑鼻子竖挑眼,但真到了儿子又要远行的时候,那份深沉的父爱便占据了上风。
沈言心中酸楚,几乎不敢看父母眼中那浓得化不开的不舍。
他何尝不想多留?但血月之期不等人,时空通道的开启关乎重大,容不得半分差错。
他只能硬起心肠,勉强笑了笑:“那边……确实有些事情耽搁不得。而且,雪团在那边也报了幼儿园,不能总请假。”他搬出了之前就商量好的借口。
“幼儿园?”沈母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了一部分到雪团身上,她一把将小家伙搂紧,脸贴着它的脑袋,心疼得不行,“哎呦,我的乖孙,这么小就要去上学了……要不……要不把雪团留下来吧?爸妈给你们带着!保证照顾得好好的!”她抬起眼,充满希冀地看着沈言和萧彻。
沈言的心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
他看着母亲眼中几乎是哀求的神色,差点就要松口。
但他知道不行,雪团是系统,它的核心与自己和萧彻的命运紧密相连,绝不能分开。
萧彻感受到了沈言情绪的波动,伸手揽住他的肩膀,无声地给予支持。
他看向沈父沈母,语气沉稳而诚恳,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岳父岳母,请放心。我们定会妥善照顾言言与雪团。待那边事务处理妥当,定会尽快归来探望二老。”
他承诺过的从来没有食言过,安抚了沈父母焦虑的心。
沈母知道留不住了,眼圈微微泛红,叹了口气,不再多言。
沈父沉默地站起身,背着手在客厅里踱了两步,最终也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罢了,儿大不由娘。你们自己在外头,一切小心。”
接下来的半天,家里的气氛都笼罩在一层淡淡的离愁别绪中。
沈母开始忙里忙外地替他们收拾行李,仿佛要将整个家都给他们打包带走。
她不停地往箱子里塞着各种东西——自己腌的酱菜、晒的干果、给沈言织的厚毛衣、甚至还有给萧彻买的两件合身的现代衬衫,嘴里还不住地念叨:“国外东西都是什么汉堡薯条,吃不饱又不卫生,这些带着,想家了就能吃点……小萧,这衬衫你穿着挺精神,以后多穿……”
萧彻看着沈母忙碌的身影,和那些饱含着关怀的、琐碎却温暖的物品,冷硬的心房被一种陌生的、属于“家”的暖流冲击着。
他沉默地接过沈母递过来的东西,郑重地放入箱中,每一个动作都带着珍视。
沈父则话更少了,他只是默默检查了家里的水电燃气,又拿出一些现金,不由分说地塞进沈言手里:“穷家富路,拿着,别亏待了自己。”他拍了拍沈言的肩膀,那力道沉甸甸的,包含了千言万语。
雪团也感受到了离别的悲伤,它不再嬉闹,安静地跟在沈母脚边,时不时用脑袋蹭蹭她的腿,发出细微的、依恋的嗡鸣声。
夜色,终于彻底笼罩了城市。
站在玄关处,行李已经收拾妥当。
沈母的眼眶终究还是湿了,她拉着沈言的手,一遍遍地叮嘱:“我的宝贝儿子按时吃饭,别熬夜,工作别太累,常给家里打电话……”声音已然哽咽。
沈言用力点头,强忍着鼻尖的酸意,抱了抱母亲:“妈,我知道,您和爸也要保重身体。”
沈父站在沈母身后,嘴唇动了动,最终只对萧彻沉声说了一句:“照顾好他。”
萧彻迎上沈父的目光,没有任何闪避,他微微颔首,如同立下最郑重的誓言:“必当竭尽全力,护他周全无忧。”
简单的告别之后,萧彻一手提起行李,另一只手则无比自然地揽住沈言的腰,将他半护在怀中。
沈言最后回头,深深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相互搀扶着、眼中含泪的父母,狠下心转回头,低声道:“走吧。”
雪团跳上萧彻的肩膀,最后朝着沈父沈母挥了挥小爪子。
电梯门缓缓合上,隔绝了门外那两道不舍的视线。
夜色深沉,小区里寂静无人。
萧彻抱着雪团,与沈言并肩而行,脚步坚定地走向那片熟悉的、位于小区角落的柳树林。
月光透过稀疏的柳枝洒下,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确定四周杳无人迹后,三人来到了那棵最为粗壮的古柳之下。
沈言从贴身的口袋里,取出了那枚温润剔透的玉佩。
萧彻亦同时拿出了与之对应的玉玦。
当两件玉器在血红色的月光下靠近时,它们仿佛被注入了生命一般,开始散发出柔和却不容忽视的莹莹光辉,上面的龙凤纹路似乎活了过来,缓缓游动。
天空之中,那轮圆月正悄然染上诡异的猩红,血色逐渐弥漫,将清辉尽数吞噬。
就是此刻!
萧彻与沈言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映照着玉器的光芒和对方坚定的面容。
两人默契地同时将手中的玉佩与玉玦高高举起,对准了那轮完全变成血色的月亮。
嗡——
一声低沉的、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嗡鸣响起,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震荡在灵魂深处。
以玉佩和玉玦为中心,空间开始扭曲、折叠,一个深邃的、边缘闪烁着不稳定电光的黑色漩涡,如同巨兽张开的口,凭空出现在柳树下方的空地上。
强大的吸力从中传来,拉扯着他们的衣袂和发丝。
“抓紧我!”萧彻低喝一声,将沈言更紧地揽入怀中,另一只手稳稳托住肩上的雪团。
沈言也反手紧紧抱住萧彻的腰,将脸埋在他坚实的胸膛。
没有再丝毫犹豫,萧彻眼神一凛,揽着沈言,纵身跃入了那深不见底、通往另一个时空的黑色漩涡之中!雪团紧紧抓住萧彻的衣领,红眼睛里的数据流疯狂闪烁,似乎在对抗着穿越带来的巨大能量冲击。
他们的身影瞬间被黑暗吞噬。
那黑色的漩涡在三人没入后,剧烈地波动了几下,随即如同出现时一般突兀地,迅速收缩、变淡,最终消失在空气中,仿佛从未存在过。
只有那棵古老的柳树,枝条在血色的月光下轻轻摇曳,再次见证了那一场重复过超越时空的别离与回归。
月影偏移,血色渐渐从月亮上褪去,恢复成清冷的银白。
小区依旧静谧,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而与此同时,在另一个时空,大昭王朝的某个地方,夜空同样悬挂着一轮血月。
平静的空气突然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一个黑色的洞口猛地撕开,三道身影从中跌出,稳稳落在地面。
萧彻第一时间收紧手臂,确认怀中的沈言安然无恙。
沈言微微喘息着,抬眸望去,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飞檐斗拱,鼻尖萦绕的,是清冷的、属于大昭宫廷的檀香气味。
他们,回来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