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在演武场看陈安授徒,雪花落在孤鸿剑的剑穗上,恍惚又回到十年前——那时他还是个蹲在崖边看师父练剑的少年,而陈安不过是个总偷摘山桃的顽童。
“大师兄!”一名弟子慌慌张张跑来,“昆仑派急报!掌门‘玉虚真人’坐化了!”
演武场霎时死寂。
陆昭心头一震。三个月前他还收到过玉虚真人的手札,说昆仑派新得了批寒铁,要为守正盟打造护山大阵。怎会突然坐化?
陈安接过急报,指尖发颤:“信上说……玉虚真人圆寂前,手里攥着半块青铜碎片,上面刻着‘蚀日’二字。”
三日后,昆仑山。
陆昭站在玉虚真人的冰棺前,看着老人眉心的朱砂印——那是被极阴之力侵蚀的痕迹。棺旁散落着几枚破碎的龟甲,甲面上刻着“七星蚀日,穹顶将倾”的谶语。
“盟主。”昆仑派大长老抹着泪,“真人临终前说,蚀日教在炼‘九曜冥火’。此火需集齐七颗‘贪狼星核’,一旦炼成,可焚尽千里生灵,甚至……蚀穿天道。”
陈安倒吸一口凉气:“贪狼星核?可是当年北斗仙宗覆灭时失踪的那七枚?”
陆昭闭目回忆。《太初九章》记载,北斗仙宗曾以七星核镇压魔渊,后因内乱星核散佚。若被蚀日教集齐……
“他们在找最后两枚。”大长老指向龟甲,“真人推算出,一枚在漠北‘沙海鬼市’,另一枚……在太初观后山的‘星坠崖’。”
陆昭猛地睁眼。星坠崖是他幼时坠崖的地方,崖底有块刻着“太初”二字的古碑,师父曾说那是“镇派之物”,不许他靠近。
当夜,陆昭带着陈安潜入星坠崖。
月光透过雪雾洒在崖壁上,陆昭摸到古碑前的凹槽——与他腰间的孤鸿剑形状分毫不差。他拔剑插入,碑身轰然裂开,露出下方幽深的洞穴。
洞中悬浮着一枚赤红如血的珠子,表面流转着七道暗纹。
“这是……”陈安伸手欲碰,被陆昭拦住。
“贪狼星核。”陆昭声音发沉,“师父当年封印在此,就是怕被人夺走。”
洞外突然传来轰鸣。两人冲出洞时,只见整座星坠崖被黑雾笼罩,无数黑衣人踏着法阵而来,为首者戴着青铜面具,声音沙哑如锈铁摩擦:“陆昭,把星核交出来。否则,太初观明日便成焦土。”
蚀日教教主,终于现身了。
陆昭望着那面具下的双眸,忽然想起孤鸿剑匣中师父的遗书:“若有一日,蚀日教主现世,切记——他本是我太初观弟子。”
“你是谁?”陆昭沉声问。
“你不配知道。”教主挥袖,黑雾凝成巨掌拍向陆昭。陈安旋身挡在师前,离火剑出鞘,赤焰与黑雾相撞,爆出刺目火光。
“走!”陆昭拽着陈安冲进密道。背后传来教主的冷笑:“你们逃不掉的。七曜冥火已炼至第六重,这江湖……很快就要烧尽了。”
回到太初观,陆昭彻夜未眠。
他取出师父的遗书,借着月光读到最后一行:“昭儿,若蚀日教主寻来,莫要与他硬拼。他的弱点,在‘心’。”
“心?”陈安揉着臂上被黑雾灼伤的伤口,“他心魔缠身?”
陆昭点头:“当年他是太初观最有天赋的弟子,却因修炼禁术入魔,被逐下山。如今他练的‘九曜冥火’,本质是吞噬他人道心为己用的邪术。要破他,需用至纯道心,唤醒他的本我。”
陈安握紧孤鸿剑:“大师兄,我去漠北寻最后一枚星核。只要集齐七枚,就能镇压他的冥火!”
陆昭凝视他:“你可知,七曜冥火若与星核融合,威力会暴增十倍?你拿到的不是武器,是催命符。”
陈安笑了:“可若不拿,守正盟的所有人都会死。您说过,守正不是守一人,是守千万人。”
漠北,沙海鬼市。
黄沙漫过驼铃,陈安戴着斗笠,站在“万宝阁”前。阁主是位独眼老妇,盯着他腰间的孤鸿剑:“星核在鬼市最深处的‘焚心殿’,但有七重机关,每一重都要赌上性命。”
“我赌。”陈安解下剑,“用这柄剑换。”
老妇接过剑,眼中闪过讶异:“孤鸿剑?你竟是陆昭的师弟?”
她指向殿内:“进去吧。记住,最可怕的从来不是机关,是你自己的心魔。”
焚心殿内,烈焰灼人。
陈安闯过“贪嗔门”“痴念桥”,来到最后一关——一面水镜前。镜中映出的,是他最恐惧的画面:青禾谷的焦土、中毒弟子的惨叫、陆昭为他挡下致命一击时的笑容……
“你输了。”镜中人开口,竟是陆昭的声音,“你总想着替他扛下一切,却忘了,守正盟不需要牺牲者,需要的是并肩的战友。”
陈安浑身剧震。他忽然明白,自己的心魔不是恐惧,是“必须成为英雄”的执念。
“我不是他的影子。”他对着镜子喊,“我是守正盟的陈安!”
镜子轰然炸裂,露出后方的星核——与前一枚不同,这枚泛着清冽的白光,正是“破军星核”。
腊月廿三,太初观顶楼。
陆昭握着两枚星核,望着天际翻涌的黑云。蚀日教主的攻势已近,整个太初山都被魔焰笼罩。
“大师兄,我回来了。”陈安带着星核冲进大殿,“破军星核能净化冥火的心魔属性!”
陆昭将两枚星核按在孤鸿剑上。剑身爆发出璀璨金光,《太初九章》的剑诀在他指尖流转。
“师父,弟子明白了。”他轻声道,“守正不是守成,是破局。不是一个人的孤剑,是千万人的同心。”
他持剑冲出大殿。山门外,蚀日教主正悬浮在半空,九曜冥火在脚下翻涌,将天空染成血色。
“来得好!”陆昭大喝,“今日,我便用这‘守正双星’,斩你心魔!”
剑光与冥火相撞的刹那,天地震颤。
陈安望着师尊的背影,忽然想起他说过的话:“真正的强大,不是从不被怀疑,而是在被怀疑时,依然能守住自己的道。”
此刻,他终于懂了。
守正之路,从不是一个人的孤勇。
是千万人,共守一道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