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湖渡的晨雾散得早,日头爬上竹梢时,陆清弦与苏灵儿已沿着湖岸走了三十里。
“再往前二十里,便是万蛊窟的外围。”苏灵儿勒住青骓马,指尖拂过腰间玉笛,“我师父说过,这地方原是二十年前‘五毒教’的总坛,后来被正道联盟剿灭,余党四散,如今成了三不管的荒山。”
陆清弦望着前方层叠的密林,手按剑柄:“五毒教?”
“嗯,专研毒功、设机关陷阱的旁门左道。”苏灵儿从鞍袋取出个牛皮水袋,“但这些年没了教主,剩下的不过是些偷鸡摸狗之辈。咱们此行是为查幽冥教的线索,须得小心他们在此设伏。”
两人弃了马,步行入山。林间腐叶堆积,踩上去软塌塌的,偶尔可见锈迹斑斑的箭镞嵌在树干上——显然是旧日争斗留下的痕迹。
正午时分,山风忽然转了方向。
苏灵儿猛地抬手:“停!”
陆清弦顿住脚步,鼻尖掠过一丝极淡的腥气。他俯身拾起片落叶,叶底粘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针尾系着极小的铜铃。
“是‘听风针’。”苏灵儿脸色微变,“五毒教用来预警的机关,附近有人!”
话音未落,右侧灌木丛“哗啦”一动,三支淬毒的弩箭破空而来!
陆清弦旋身推开苏灵儿,流云剑挽了个剑花,“叮叮叮”将弩箭尽数格开。箭簇落地,泛着幽蓝的光——是见血封喉的“牵机毒”。
“出来!”苏灵儿扬手掷出枚石子,石子撞在树干上反弹,精准点中左侧一株歪脖子树的枝桠。
“簌簌”声中,个穿灰布短打的汉子摔了下来,额角还插着半截断箭。他瞪着两人,喉头动了动,没骂出话便断了气。
陆清弦蹲下身,翻开死者衣襟,见其腰间挂着块木牌,刻着“五毒堂”三字。“是五毒教余孽。”他皱眉,“幽冥教的人怎么会和他们勾结?”
“未必是勾结。”苏灵儿检查死者伤口,“箭簇是从背后射的——有人先解决了他,再嫁祸给五毒教。”
两人对视一眼,均觉后背发凉。
行至一处山坳,眼前出现座破败的石屋。
石屋门前杂草齐膝,门楣上“五毒殿”三字已被风雨侵蚀得模糊不清。苏灵儿用玉笛拨开半人高的野蒿,露出墙根下的暗记——是三朵黑莲,幽冥教的标志。
“他们果真来过。”陆清弦握紧剑柄,“屋里可能有线索。”
推开门,霉味混着尘土扑面而来。屋内陈设简单,只有一张木桌、两条长凳,墙角堆着几捆干柴。苏灵儿踢了踢桌下的瓦罐,倒出半袋发霉的米。
“不对。”她忽然蹲下身,“地砖被动过。”
陆清弦俯身细看,见青石板间有细微的缝隙,像是被人撬开过。两人合力掀开石板,下面是个黑黢黢的地窖。
地道里霉味更重,苏灵儿点燃火折子,照亮四壁——墙上刻满歪歪扭扭的图案,像是某种阵法,中间歪歪扭扭写着“幽冥炼魂阵”五个字。
“这是……”陆清弦指着图案,“我爹的笔迹!”
苏灵儿凑近细看:“没错,线条比他平日写得潦草,像是仓促间刻下的。”她摸了摸墙角的土,“地窖刚被清理过,可能藏过东西。”
两人正搜索,头顶忽然传来“咔嚓”一声。
陆清弦猛地抬头,见头顶的木梁被人凿穿,一根碗口粗的圆木正摇摇欲坠!
“快躲!”他拽着苏灵儿滚向一侧。圆木轰然砸下,砸在他们方才站立的位置,木屑纷飞。
“有人!”苏灵儿甩出玉笛,笛尖精准戳中地道口垂下的绳索。绳索另一端系着个竹篓,里面滚出七八枚透骨钉,叮叮当当钉在墙上。
地道外传来粗重的喘息声。陆清弦运起内力,一剑劈开地窖顶部的木板,跃了出去——
月光下,个穿玄色劲装的汉子正跌坐在地,手中还攥着半截绳索。他抬头看见两人,眼中闪过惊恐,转身欲逃。
“站住!”苏灵儿甩出玉笛,笛身点中他后颈麻筋。汉子闷哼一声,瘫倒在地。
汉子醒转时,已被绑在石屋前的老槐树上。
陆清弦捏着他下巴:“谁派你来的?”
汉子啐了口血沫:“老子是幽冥教的‘铁卫’,奉鬼面使之命来取……取那小子的命!”他盯着陆清弦,“你们毁了炼魂阵的阵眼,教主不会放过你们的!”
“炼魂阵?”苏灵儿追问,“那是何物?”
“你……你们不懂……”汉子挣扎着,“那是教主用十万阴魂祭炼的大阵……要……要陆家人的血来启动……”
陆清弦心头剧震。他想起父亲留下的册子里提过“幽冥教擅炼邪阵,需至亲血脉为引”。难道……
“废什么话!”苏灵儿甩了他一记耳光,“说,阵图在哪?”
汉子冷笑:“早被鬼面使带走了……他要去……去终南山……找……找‘万毒真经’……”话音未落,他忽然目露凶光,一口咬向自己的舌头!
陆清弦眼疾手快,点中他哑穴。汉子呜呜咽咽,再也说不出话。
夜风渐紧,吹得老槐树沙沙作响。
苏灵儿望着地上昏迷的铁卫,又看了看陆清弦:“看来幽冥教的目标不只是你,还有你爹留下的阵图和《万毒真经》。”
陆清弦握紧怀中的册子——那是他们在地窖找到的,父亲亲笔记录的“幽冥教动向”。“我爹早料到会有这一天。”他说,“他在等我长大,等我接他的班。”
“你不是一个人。”苏灵儿将玉笛塞进他手里,“我师父说过,药王谷与陆家世代交好。往后你走到哪,我跟你到哪。”
月光下,陆清弦望着少女眼中的坚定,心头涌起一股暖意。他知道,这江湖虽险,却总有值得守护的人。
远处传来马蹄声。两人对视一眼,翻身上马。
前方的路,通往终南山,通往更大的阴谋。但他们已不再畏惧——
因为剑在手中,人在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