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察室的谈话室仿佛成了一个无形的牢笼。虽然陈永清以兼任负责人的身份,最大限度地维持了普惠金融部的稳定,并对外界关于分行信誉的谣言进行了坚决辟谣和危机公关,但林墨被“内部调查”的消息,如同病毒般在分行内部悄然扩散。
各种目光——同情的、幸灾乐祸的、猜疑的——无处不在。他被要求暂时留在指定区域,配合“澄清问题”,实际上失去了自由行动的能力。oA权限和信贷系统的冻结,让他无法再通过正规渠道获取任何业务数据,更别提进行秘密调查。
“幽灵船”的这一手内部瓦解,极其阴险且有效。它不需要直接对抗强大的国家专案组,只需要巧妙地利用银行内部的规则和人性猜疑,就能暂时废掉林墨这个关键的“前线传感器”。
然而,他们低估了林墨的韧性,也低估了陈永清与专案组之间的信任与默契。
在被限制自由的第二天晚上,陈永清以“了解部门近期重点业务情况,确保平稳过渡”为由,来到了林墨临时使用的办公室。监察室派了人在门外“陪同”,但无法监听室内谈话。
门一关上,陈永清脸上的沉稳立刻被凝重取代。他快速低语:
“专案组已经知晓你的情况,‘磐石’指示,你的核心任务是利用这段时间,沉淀思考,整合所有已知线索,从更高维度梳理‘幽灵船’网络的运作模式和可能的致命弱点。外部行动由其他人跟进。”
他将一个全新的、经过特殊加密的微型平板电脑,借着递送文件的动作,悄然塞到林墨手中。“这是‘磐石’给你的。里面有你之前所有调查数据的备份,以及专案组共享的部分非核心情报。你现在的‘隔离’状态,反而提供了一个绝佳的、不被打扰的深度分析环境。”
林墨握紧那冰凉的平板,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我明白。陈行,外面的情况……”
“谣言在控制中,但影响需要时间消除。业务受到一些冲击,但根基未动。周天宇那边,最近异常低调,像是在酝酿什么。”陈永清语速极快,“你要小心,对手把你困在这里,可能不只是想让你闭嘴,或许……还想看看你能在这种情况下,引出什么,或者,逼出谁。”
林墨心中一凛。自己可能还是一个“诱饵”?
陈永清离开后,林墨反锁了门,打开了那个微型平板。熟悉的界面,更庞大的数据库。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没有硝烟的战场,只是这一次,战场在他的方寸之间。
他摒弃一切杂念,如同一个闭关的修行者,开始疯狂地投入对已有信息的深度挖掘和关联分析。他将“匠心工坊”的线索、“幽灵船”基金的投资组合、振华矿业项目、“暗影编织者”的攻击特征、周天宇的行为模式、以及那些看似孤立的虚假贸易数据……所有碎片,在他脑海中重新排列组合。
他构建了更复杂的资金流向模型,尝试模拟“幽灵船”在不同市场环境下的套利路径。他分析“幽灵船”基金卖出cdS和可能暗地买入cdS的规模与时机,推算其发动金融突袭的潜在时间窗口和需要的触发条件。
几天几夜的鏖战,困了就在沙发上眯一会儿,饿了就吃送来的盒饭。在外人看来,他是一个落魄的、等待命运审判的失意者。但在这间小小的办公室里,他的大脑正以最高速运转,与一个隐藏在全球金融阴影下的巨兽进行着隔空博弈。
终于,在一个凌晨,当黎明的微光尚未透进窗帘时,林墨盯着屏幕上自己构建的一个复杂关联图,眼中猛地爆发出锐利的光芒!
他发现了之前一直被忽略的一个关键点!
所有通过“天宇跨境”等端口流出的资金,在最终汇入“幽灵船”主资金池之前,都会在一个名为 “环太平洋贸易清算中心”(一家注册于某个太平洋岛国的私人机构) 的地方,做一个极其短暂的、几乎不产生实际价值的“虚拟清算”停留。
这个环节看似冗余,但林墨通过比对上千条资金记录发现,这个“清算中心”的接入Ip和操作时间,与“暗影编织者”某些已知的活跃节点,存在高度重合!
这不是简单的洗钱通道!这是一个数据哨站!
“幽灵船”利用这个清算环节,不仅是在转移资金,更是在实时窥探和采集流经此处的所有贸易数据、资金信息和关联方情报!他们是在构建一个庞大的、基于真实贸易流的金融情报网络!
这个网络,不仅能让他们更精准地选择猎杀目标(如那个东南亚国家),也能让他们提前洞察市场动向和监管关注点,从而更好地隐藏自身!这或许就是他们总能快人一步,及时切断调查线索的原因!
这个发现,让“幽灵船”网络的危险等级和复杂程度,再次飙升!
林墨立刻将自己的分析和推断,通过加密平板发送给“磐石”。他相信,这个关于“数据哨站”的发现,将为专案组从技术层面追踪、监控乃至反制“幽灵船”,提供至关重要的新方向。
发出信息后,林墨瘫坐在椅子上,精神和体力都已透支,但内心却充满了突破后的亢奋。
他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对手以为把他关起来就万事大吉,却没想到,这反而促使他完成了一次关键的蜕变——从追逐线索的“调查员”,开始向洞察模式的“战略分析师”进化。
困兽之斗,亦可噬人。他这头被暂时困住的野兽,已经磨利了爪牙,更清晰地看到了猎物的脉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