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灰蒙蒙的,眼前的古镇像是被时光遗忘的角落。
歪歪扭扭的木质吊脚楼爬满了青苔,石板路缝隙里钻出枯黄的野草,空气里一股子潮湿的霉味和纸钱味。
几个挂着“鬼屋探险”“民宿”牌子的店铺半开着门,里面黑洞洞的,也没见什么客人。
凌煊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夹着个百宝袋伪装的公文包,一本正经地对旁边同样打扮的沈聿川说:
“沈教授,根据初步观察,此地的民俗文化保存得相当…原生态啊。非常适合我们研究‘明清时期民间恐惧情绪具象化表达’这个课题。”
沈聿川扶了扶眼镜,面无表情地点头:“嗯。数据采集工作就交给凌助理了。注意记录细节。”
飘在旁边的林哲兴奋地转圈:“哇!这地方阴气足得能养鱼!我感觉我魂体都凝实了不少!那边那口井!绝对淹死过人!”
凌煊偷偷踹了他一脚:“严肃点!我们现在是文化人!”
他压低声音,“先去那个最大的‘古宅民宿’踩踩点,我看它屋顶的怨气都快凝成黑云了,准有货!”
三人…两人一鬼,朝着古镇中心那栋最破败也最大的吊脚楼走去。
民宿前台是个打着瞌睡的老太太,眼皮耷拉着,收钱找零的动作慢得像放了0.5倍速。登记簿上字迹模糊,还沾着点可疑的油渍。
凌煊拿出证件:“您好,我们是民俗研究所的,订了两间房。”
老太太慢悠悠抬头,浑浊的眼睛扫过他们,尤其在沈聿川脸上停顿了几秒,才沙哑道:“三楼…左边尽头两间。晚上…别乱跑。镇子老,路滑。”
凌煊笑眯眯:“哎,好嘞!我们就拍点照片,收集点资料,绝对不乱跑!”
心里吐槽:信你才有鬼!这提醒得就跟‘此地无银三百两’一样!
房间倒是比想象中干净,就是家具老旧,散发着一股陈腐木头味。窗户对着后院,院里荒草丛生,还有几个残破的石像。
林哲一进屋就咻地钻到墙角:“凌哥!这墙里好像有东西!”
凌煊过去敲了敲,声音闷闷的。“啧,夹层?藏了私房钱还是藏了尸骨?”他从公文包里掏出个橡胶锤,假装检查墙壁,实则暗暗用力。
砰!一块木板松动了。里面没有尸骨,只有一本蒙尘的、线装的古老册子。
“《镇志拾遗》?”凌煊吹掉灰,翻开一看,里面是用毛笔写的繁体字,记录了些古镇传说。
其中一页被反复翻阅,上面画着个诡异的阵法图,旁边小字标注:“纳阴聚煞,以血为引,可通幽途”。
“破案了!”凌煊把书递给沈聿川,“幽泉在这儿搞事的理论依据都找到了!还‘通幽途’,说得挺好听,不就是想挖条非法地道吗!”
沈聿川快速浏览,目光凝在阵法核心的一个符文上:“这个符文…不是中原道统的,更像西南失传的巫蛊祭祀符文。幽泉融合了不同流派的手段。”
凌煊凑过去看:“管他东南西北中,反正都是违章建筑!今晚就给他们强拆了!”
“凌哥,这里还有!”凌煊一转头,看到林哲指着角落放着的一个陶土小罐子,罐口用红布封着。
凌煊没贸然打开,而是并指在罐口虚划一下,感知了片刻:“是‘饲饵’。”
“饲饵?”林哲好奇。
“用特殊药物和尸油混合,吸引和控制低等游魂的东西。”沈聿川沉声解释,“通常用于驯养…某些阴邪之物。”
就在这时——
“咚…咚…咚…”
缓慢而沉重的敲击声,从楼下传来,像是有人在用钝器敲打着什么。
三人瞬间安静下来。
声音持续着,很有规律。中间还夹杂着像是铁链拖过地面的摩擦声。
凌煊无声地走到门边,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声音似乎是从一楼后院方向传来的。
他对着沈聿川和林哲使了个眼色,轻轻拉开一条门缝。
走廊里一片漆黑,只有那串挂在对面门上的暗红色风铃,在没有任何风的情况下,自己轻轻晃动了一下,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凌煊缩回头,关上门,表情严肃起来:“老板,这民宿就是个贼窝。楼下那老太太绝对有问题。”
沈聿川点头:“她在用声音和气息掩盖后院的动静。也在…监视我们。”
他目光扫过房间角落一个不起眼的,像是装饰用的木雕娃娃,那娃娃的眼睛似乎闪过一抹极淡的红光。
凌煊也注意到了,嘿嘿一笑,从公文包里掏出个小贴纸,上面画着个打瞌睡的卡通小猪,啪一下贴在了木雕娃娃的眼睛上。
“先屏蔽一下。”他拍拍手,“走吧,‘文化考察’正式开始,去看看他们到底养了什么宝贝。”
那“咚…咚…”的敲击声和铁链拖曳声,像是某种邪恶的心跳,穿透地板和墙壁,固执地钻进人的耳朵里。
凌煊贴在门缝又听了一会儿,缩回头,对沈聿川低声道:“声源在楼下后院,靠近那棵老槐树。这老太太深更半夜不睡觉,搞装修呢?”
沈聿川目光扫过那个被贴了贴纸的木雕娃娃:“恐怕不是装修。更像某种…祭祀或炼制过程。”
林哲飘在两人中间,魂体都有些不安地波动:“我感觉后院那棵槐树…怨气重得吓人,下面肯定埋了不止一个人…”
“管他埋了谁,挖出来看看不就知道了!”凌煊从公文包里掏出两双厚厚的毛线袜。“喏,老板,穿上!消音!走路没声儿!”
沈聿川看着那两双印着卡通兔子图案的袜子,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接了过来。
非常时期,行非常之法。
两人套上袜子,轻轻推开房门。走廊一片死寂,对面房门上那串暗红风铃再次无风自动,依旧无声。
他们屏息凝神,如同两只大号兔子,悄无声息地溜下吱呀作响的木楼梯。
一楼前台空无一人,那老太太不知去了哪里。后门虚掩着,那令人不适的声音和气味正是从门缝里钻出来的。
凌煊轻轻推开后门。
后院景象比白天看到的更加瘆人。荒草没过膝盖,那些石像在惨淡的月光下投下扭曲的阴影。
那棵枯死的老槐树下,此刻正亮着一盏昏暗的油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