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洞内漆黑如墨，只有洞口缝隙偶尔漏进几点破碎的星光。林晚在疲惫和沈砚外套带来的熟悉气息中沉沉睡去，呼吸逐渐变得均匀绵长。连日的惊险逃亡与高度紧绷的神经，终于在这短暂的相对安全中得到了片刻喘息。
沈砚背靠洞口内侧的岩壁坐着，身体的大部分隐没在黑暗中，像一尊融入山石的雕像。他没有生火，火光会暴露他们的位置。他的眼睛在黑暗中适应了片刻，便如同夜行动物般，能隐约捕捉到洞内模糊的轮廓，以及身边林晚蜷缩的身影。
守夜对他而言是刻入骨髓的本能。在组织里，在无数个潜伏与杀戮的夜晚，他早已习惯了与黑暗和孤独为伴。但今夜，似乎有些不同。身边多了一个人的呼吸声，细微，却像一根无形的丝线，牵动着他的感知。
他的目光落在林晚模糊的侧影上。她睡得很沉，大概是累极了，连姿势都带着一种不设防的柔软。黑暗中，他仿佛还能看到她之前强装镇定时微微颤抖的睫毛，看到她攀爬岩壁失足瞬间眼底闪过的惊慌，以及……被他拉上来后，那瞬间对视中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愫。
一种陌生的、温热的情绪，悄然在他冰封的心湖底涌动。他想起她毫不犹豫地说“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想起她即使害怕也努力配合扮演角色的样子，想起她递过来水时眼中纯粹的担忧。
保护她，似乎不再仅仅是因为承诺或责任，而是成了一种……本能。一种他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强烈到无法忽视的本能。
就在这时，沉睡中的林晚忽然无意识地动了动，发出一声极轻的、带着不安的呓语，身体微微蜷缩，像是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沈砚几乎是立刻倾身过去，动作快得带起一阵微风。他的手悬在半空，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轻轻落在了她的肩膀上，带着安抚的力道，极轻地拍抚着。
他的动作生涩而僵硬，与他平日里杀伐果决的样子判若两人。但在他笨拙的安抚下，林晚紧蹙的眉头渐渐舒展开，呼吸重新变得平稳，甚至无意识地往他手掌的方向蹭了蹭，寻找着热源。
沈砚的身体僵住了。掌心下是她单薄肩膀传来的温热触感，以及那细微的、依赖般的蹭动。一种奇异的感觉顺着脊椎蔓延开，像是被细微的电流击中，酥麻中带着难以言喻的悸动。他维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敢动，仿佛生怕惊扰了这黑暗中脆弱而珍贵的依偎。
时间在寂静中流淌。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林晚的呼吸彻底平稳深沉，沈砚才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小心翼翼，收回了手。
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她肩头的温度和衣料的柔软触感。他重新靠回岩壁，黑暗中，无人看见他耳根泛起的那抹可疑的热意，和他微微加速的心跳。
原来，守护一个人，不仅仅是挡在她身前面对危险，也包括在这无人知晓的深夜里，为她驱散梦魇，给予片刻安宁。
后半夜，石头悄无声息地醒来接替守夜。沈砚躺到林晚身边空出来的位置，隔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体散发出的微弱热量和清浅的呼吸声。
他闭上眼，却毫无睡意。脑海里不再是错综复杂的阴谋与追杀，而是反复回放着与她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从她最初惊恐却强装镇定的眼神，到后来毫无保留的信任，再到如今这黑暗中无声的依赖。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一把孤冷的刀，只为斩断黑暗而存在。直到她的出现，像一道不合时宜的光，蛮横地照进他布满尘埃的世界，让他看到了刀锋之外，还有值得用刀锋去守护的温暖。
也许，石头说的“光”，并不仅仅是指引方向的希望，也是……让他这颗冰冷的心脏重新感受到温度的存在。
身旁的林晚在睡梦中翻了个身，手臂无意识地搭了过来，轻轻碰到了他的手臂。
沈砚的身体再次僵住。那触碰很轻，像羽毛拂过，却比任何重击都更让他心神震荡。他没有躲开，甚至……贪恋着这片刻意外的亲近。
他就这样僵硬地躺着，在黑暗中睁着眼，听着她均匀的呼吸，感受着手臂上那微不足道却重若千钧的触碰，直到东方的天际透过岩缝，渗进第一缕极其微弱的灰白。
天，快亮了。
新的一天，意味着新的跋涉，新的危险，也意味着……离最终的答案更近一步。
当林晚被生物钟和逐渐明亮的天光唤醒时，发现沈砚已经起身，正背对着她整理背包。他的背影依旧挺拔冷硬，仿佛昨夜那片刻的温柔与悸动只是她的梦境。
她坐起身，揉了揉眼睛，感觉精神恢复了不少。“你一直没睡？”她看着沈砚眼下淡淡的阴影，有些愧疚。自己似乎睡得太沉了。
沈砚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将水壶递给她：“睡了。准备一下，该出发了。”
他的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冷静，目光与她接触一瞬便自然移开，仿佛昨夜那个在她梦魇时笨拙安抚她的人不是他。
林晚接过水壶，心里有些微妙的失落，但很快又被现实的紧迫感取代。她小口喝着水，看向洞口外逐渐清晰的山林。
石头也醒了，三人简单吃了点东西，收拾好行装。
“今天的路不好走，要翻过前面那座山脊。”石头指着洞外一座看起来格外陡峭的山峰，“那里是信号盲区，也更隐蔽。但体能消耗会很大。”
沈砚点了点头，看向林晚：“跟紧我。”
他的话语简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守护。林晚看着他冷静的侧脸，昨夜梦中那模糊的安全感似乎又清晰了起来。她用力点头：“嗯！”
三人再次踏上征程，身影没入晨雾弥漫的深山。昨夜的微妙波澜沉淀在心底，化为前行路上无声的默契与力量。真相与危险都在前方等待着，但他们知道，只要并肩，便无惧任何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