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铁锈般的血腥味、木材燃烧的焦糊,还有一种更令人作呕的尸体开始腐烂的甜腻恶臭。投石车抛出的巨石呼啸着划破阴沉的天空,带着死亡的低吟,重重砸在洛克斯城斑驳的城墙上,每一次撞击都让大地为之颤抖,碎石四溅,偶尔夹杂着被砸中者的凄厉惨叫,旋即又被震天的喊杀声吞没。
“顶住!为了北境!为了国王!”一名北境骑士声嘶力竭地吼叫,声音早已沙哑,他挥剑劈开一架搭上城垛的云梯钩爪,但立刻就有三四把来自西境士兵的弯刀从垛口探入,疯狂地劈砍。身旁一个年轻士兵刚举起盾牌,一支重弩箭就“噗”地一声穿透木盾和他的皮甲,将他带得踉跄后退,仰面倒下,眼中还残留着惊愕与恐惧。
“弓箭手!压制他们的楼车!快!”伦纳德子爵,脸上混合着烟灰和血污,头盔下的眼睛布满血丝,指着城外那座如同移动堡垒般缓缓逼近的巨大楼车。那楼车高出城墙一截,上面的西境弓手正肆无忌惮地向城内倾泻箭雨。
城墙上早已是人间地狱。云梯上不断有西境士兵嚎叫着攀爬而上,守军则用尽一切手段将他们推下去,长矛捅刺、刀剑劈砍、沉重的雷石轰然砸落,滚烫的沸油和金汁顺着城墙泼下,引发下方一阵非人的惨嚎。每一次对抗都短暂而残酷,生命在这里以秒为单位飞速消逝。残肢断臂和破碎的兵器散落一地,黏稠的血浆让脚下的砖石变得湿滑不堪。
“侯爵大人!”一名传令兵连滚带爬地冲上指挥台,几乎瘫倒在地,喘着粗气道:“北岸…北岸加急军情!圣地亚斯帝国的‘铁壁’军团开始强渡斯密恩河!战船…我们的战船被他们的火船缠住了!”
北境当下的实际控制人,总领事贝克拉尔侯爵矗立在相对安全的塔楼内,但安全只是相对的,窗外流矢横飞。他身披沉重的侯爵纹章战甲,双手紧紧攥着冰冷的石栏,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他望着南面洛克斯城方向升起的滚滚浓烟,那是北境最大的粮仓,也是此刻正被西境三王子亚丁疯狂撕咬的命脉。他的脸紧绷着,如同花岗岩雕刻,但微微抽搐的眼角和深锁的眉头,却泄露了内心的惊涛骇浪。
完了吗? 一个绝望的念头不受控制地闪过。斯密恩河北岸是圣地亚斯帝国猛虎,南路又出现西境三王子大军突袭…斯贝城…成了砧板上的肉。
他猛地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充满死亡气息的空气,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冰冷的决绝。
“飞鸦书信伦纳德!”他的声音低沉而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让他务必死守洛克斯城!不惜一切代价,把三王子牢牢钉在那里!我现在得率军强渡河对岸,如果河岸失守,我们全都得喂鱼!”贝克拉尔的声音斩钉截铁。
“洛克斯城丢了,我们还能饿着肚子退回斯贝城打!斯密恩河防线要是破了,帝国铁骑会长驱直入,直接踏平风临城北方的所有土地!那是末日!风领帝国就完了!”
“我们必须撑住!撑到王都的援军!或者…期待奇迹!”他的语气最后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是对无法掌控命运的无力。
贝克拉尔侯爵再次转向窗外,看着对岸如同绞肉机般的战场。一个圣地亚斯帝国士兵刚刚登上城垛,狂笑着挥舞战斧,下一秒就被三四支长矛同时刺穿,笑声戛然而止,身体被无情地推下城墙。
奇迹… 贝克拉尔侯爵苦涩地想,在这片血火之地,唯有死亡是最公平的奇迹。
他拔出腰间的长剑,剑锋在火光映照下泛着冷冽的光。
“为了北境!”他对自己低声说,仿佛一句咒语,支撑着他即将崩溃的精神,然后大步走向门口——他不能只是看着,他必须与他的士兵一同浴血,直至最后,“渡河增援北岸。”
而此时的风临城,轮廓在初升的阳光下显得格外雄伟,城头上密密麻麻的旌旗迎风招展,猎猎作响。红底白狮的王室旗帜、各色贵族纹章旗交织在一起,在晨光中形成一片令人目眩的彩色海洋。
\"看起来倒是声势浩大。\"老兵眯着眼睛,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剑柄。
年轻的士兵紧张地咽了口唾沫:\"这么多旗帜,守军一定不少吧?\"
老兵冷笑一声,皱纹纵横的脸上露出讥诮的神色:\"数数城垛间的岗哨,孩子。旗帜能吓退乌鸦,可吓不退三王子的大军。\"
就在风临城虚张声势的同时,斯密恩河东段河面上,无数舟船正悄无声息地穿梭往来。水波荡漾,映照出骑兵们肃穆的面容。
\"快!快!\"亚伦王子立在岸边,身边的伯爵米尔基斯低沉的声音在河岸边回荡,他鎏金的铠甲上还沾着水珠,\"太阳完全升起前,我要看到所有人在北岸集结!\"
王子的坐骑不安地踏着蹄子,喷出白色的鼻息。亚伦的手稳稳地抚过战马的脖颈,眼神锐利如鹰。这是他们从未尝试过的路线,圣地亚斯人绝不会料到,一向采取守势的他们竟敢从东段强渡。
\"殿下,前锋已经就位。\"一个满身尘土的侦察兵单膝跪地汇报。
亚伦点头,嘴角勾起一抹冷峻的笑意:\"很好。告诉各队长,我要看到他们像疾风一样扫清北岸的所有据点。\"
铁蹄踏碎晨曦的宁静。骑兵大军如洪流般涌过沿岸的庄园,惊慌的农夫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支天降神兵。亚伦一马当先,长剑所指,德尔塔堡的轮廓渐渐清晰。
\"粮草...\"他喃喃自语,眼中闪过炽热的光芒,\"圣地亚斯人太自信了,竟然将粮仓设得这么靠前。\"
突袭顺利得令人难以置信。守军还在睡梦中就被缴了械,粮仓燃起的烈火直冲云霄,黑烟如同巨大的狼烟信号。
\"烧个干净!\"亚伦高喊,火光在他眼中跳跃。他的护从们策马近前,脸上混合着兴奋与忧虑。
\"殿下,三王子那边...\"
\"让他去攻打斯贝城吧。\"亚伦冷冷道,\"等他发现圣地亚斯主力回援时,就会明白自己落入了怎样的陷阱。\"
此刻的斯密恩河北岸主战场,侯爵贝克拉尔的处境已经岌岌可危。他的铠甲上满是凹痕和血污,声音因连续指挥而嘶哑。
\"顶住!给我顶住左翼!\"他的眼中布满血丝,内心几乎绝望。圣地亚斯人的攻势一浪高过一浪,他的士兵们已经精疲力竭。
就在这时,一匹快马冲破重围,信使滚鞍下马,几乎站不稳脚:\"大人!大王子的信!\"
侯爵粗暴地扯过羊皮纸,目光急速扫过。他的表情从疑惑到震惊,最后化为难以置信的狂喜。
\"风神在上...\"他喃喃道,手指因激动而微微颤抖,\"那小子居然...居然真的做到了!\"
他猛地抬头,眼中重新燃起战火:\"传令!所有还能战斗的人准备出击!我们要给这些圣地亚斯的杂种一个'惊喜'!\"
地平线上,尘土漫天。圣地亚斯帝国的士兵已收到后方粮草被焚毁,后路被截断的恐怖信息。此时亚伦亲率五千铁骑如利剑般直插敌军后背时。圣地亚斯人慌乱地调整阵型,但为时已晚。
\"为了王国!\"亚伦的呐喊声响彻战场,剑锋所指,铁骑洪流摧枯拉朽般撕裂敌阵。
侯爵的部队同时从关城中杀出,两股力量如同铁钳般合拢。圣地亚斯的士兵惊慌失措,阵型大乱。
\"撤退!撤退!\"圣地亚斯的指挥官声嘶力竭地呼喊,但败局已定。
亚伦与侯爵在战场中心汇合,两人满身血污却目光炯炯。
\"没想到您还真敢这么干,殿下。\"侯爵喘着粗气,脸上却带着难得的笑容。
亚伦抹去脸上的血迹:\"有时候最大的风险就是最大的机会,侯爵大人。\"
接下来的战斗变成了一场追逐屠杀。圣地亚斯军队溃不成军,丢盔弃甲,尸横遍野。王国的骑兵们一路追杀数百里,直到日落时分才收兵回营。
\"结束了。\"他轻声道,但眼中没有任何喜悦,只有沉重的疲惫和即将面临的下一个挑战,他知道,与三弟的账,才刚刚开始清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