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末世烛明·诡域同心
第二十章：金镯缚灵·暗夜泣泪
晨光再次透过窗棂，静室内弥漫着一种力量交融后的奇异宁静，却也残留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紧绷。
林霄率先醒来，身体依旧残留着被过度索取的酸软，但更让他心头发沉的，是昨夜透过灵魂链接感受到的、天道那纯粹贪婪的意念，以及白日里他对幸存者毫不掩饰的漠然。那种被彻底物化、仅作为滋补源存在的认知，像一根冰冷的刺，扎在他心底。
他敛去眸中情绪，心念沉入识海。
【叮——每日签到已更新，是否立即签到？】
“签到。”
【签到成功！恭喜获得：清心镇魂镯（已激活）。物品已传送至您的随身空间。】
一枚造型古朴雅致的金色手镯悄然出现在空间内。它散发着柔和而恒定的光芒，触手温润，隐隐传来能安抚一切灵魂躁动、稳固心神波动的强大力量。林霄意念扫过，便明了其用途——正是为应对未来那“分离”之后，可能出现的天道反噬而准备的“保险”。
他取出金镯，又拿出一枚新鲜的「凝魂琉璃魄」。侧过头，看向身旁仍在调息、眉宇间却依稀有丝缕不安躁意流转的星溟。天道之力在他周身平稳运行，但那深层的、对元阳近乎本能的渴求，仿佛潜藏的火山。
林霄轻轻抬手，指尖拂过星溟的手腕。星溟似有所觉，长睫微颤，却并未醒来，反而无意识地向他靠拢，寻求那份能让他安宁的气息。
林霄小心翼翼地将那枚清心镇魂镯套上星溟的手腕。金镯光芒微闪，悄然隐没于他皮肤之下，只留下一道极淡的金色纹路，柔和而持续的力量开始无声无息地滋养稳定他可能因执念而暴动的灵魂本源。
紧接着，他将「凝魂琉璃魄」轻轻送入星溟口中。果实化开，清凉魂力流淌，与手镯的力量相辅相成，让星溟最后一丝潜藏的不安也彻底平复，沉入无比深沉香甜的睡眠。此刻的他，安静昳丽，仿佛只是沉睡的神只，而非那个夜里贪婪无度的索取者。
林霄静静看了他片刻，眼神复杂难辨。最终，他悄然起身，如昨日一般，将「淬灵朱果」送至各位cp手中，附上关怀的意念。
……
清理任务继续。
队伍如同高效的杀戮机器，在林霄精准无比的指挥下，稳步向废墟深处推进。剑光、枪火、冰霜、法则之力交织，撕碎一切敢于阻拦的畸变怪物。
在一次清空某个大型地下车库后，他们意外发现了一小窝幸存者，约莫十来人，藏匿在废弃的通风管道深处，个个面黄肌瘦，眼中充满了惊恐与绝望。
“别怕，我们不是怪物。”林霄率先收起武器，声音放缓，示意其他人收敛气息。
黑瞎子啧了一声，却还是从随身口袋里翻出几块高能压缩口粮，扔了过去。白真指尖凝出些许纯净冰水，汇入一个还算干净的容器。其他几位cp也各自展现出些许善意，或帮忙探查周边环境，或简单处理伤者。
幸存者们如同惊弓之鸟，先是瑟缩，待确认无误后，才爆发出劫后余生的痛哭与哽咽，不住地道谢，那微弱的希望之光在他们几乎麻木的眼中重新点燃。
唯有星溟。
他静立于一隅残破的水泥柱旁，周身弥漫着与周遭格格不入的、冰冷的抽离感。暗金色的眼眸扫过那些相互搀扶、感激涕零的人类，眼神平静无波，没有怜悯，没有厌恶，甚至没有一丝兴趣，如同俯瞰沙盘上无关紧要的尘埃，或是观察玻璃箱中忙碌的蚁群。他们的生死悲欢，于他而言，不及风中一丝絮语。
然而，当他的目光转向正在低声安抚一个孩童的林霄时，那漠然瞬间被一种极度专注的、近乎实质的占有欲所取代。那目光滚烫而粘稠，牢牢锁死在林霄身上，细致地逡巡过他微微开合的唇、轻蹙的眉、以及周身自然流转的应龙元阳气息。那眼神里没有对“人”的关切，只有对“所有物”状态的审视，以及对其蕴含力量的、毫不掩饰的贪婪与渴求。
这种极致到令人窒息的对比，像一把烧红的钝刀，狠狠剐过林霄的心口！他安抚孩童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一股混合着恶心、失望与冰寒的怒意猛地冲上头顶，让他几乎维持不住脸上的平静。
【他眼中……真的什么都没有。】林霄心底一片狂澜，【没有生命，没有悲悯，只有……我的元阳。】这个认知带着彻骨的寒意，几乎要将他冻僵。他不仅是工具，更是一件被觊觎着、被评估着能量储备的工具！
【那他如何看待瞎子、白真他们？他们在他眼中，是否与这些幸存者无异，只是更碍眼些的蝼蚁？因为他们能靠近我，能分走我一丝注意力？若有朝一日，他觉得他们妨碍了他获取元阳……】
一个极其可怕且合理的猜想浮上心头，让林霄瞬间如坠冰窟，手脚冰凉。他猛地攥紧了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用刺痛强迫自己冷静。他绝不能在此刻失态。
他暗自咬牙，压下翻江倒海的情绪，表面上依旧指挥若定，甚至下令加快了清理速度，攻击越发凌厉凶猛，仿佛要将所有无法宣泄的怒火、恐惧与不安，都彻底倾泻在这些不知死活的怪物身上。
是夜。
屏障落下，那令人窒息的痴缠再次如期而至。
“霄霄……”星溟的声音低哑，带着一种程序化的渴求，拥抱的力度大得惊人，仿佛要将他彻底揉碎融入自己的骨血，不留一丝缝隙。
林霄僵硬地闭上眼，沉默承受。这一次，他无比清晰地感觉到，那双近在咫尺的暗金眼眸虽然死死盯着他，却空洞无比，仿佛透过他的皮囊，直接贪婪地凝视着他体内那磅礴的、流转的元阳本源！他的所有动作，所有索求，都精准地指向一个冰冷的目的：汲取更多力量，压榨更多精华。
元阳的自然倾泻对林霄本体并无损害，甚至偶有精进。但此刻，在血淋淋地认清了自己仅仅是一件被觊觎着力量、被评估着价值的“工具”后，这种单方面的、毫无温情可言的掠夺，让他从灵魂深处感到一种剧烈的排斥、屈辱和恶心！
隔阂如同骤然裂开的无底深渊，在他与这个拥抱着他的天道之间轰然洞开，寒意刺骨。
每一次触碰，都让林霄更加清晰地认识到这一点。他强忍着剧烈挣扎、一掌将对方掀开的冲动，身体僵硬地回应着，心底的委屈与冰冷却如同雪崩，轰然累积，几乎要将他彻底淹没。白日里天道看向幸存者那彻头彻尾的漠然眼神，和看向自己时那贪婪评估的目光，反复在他脑海中交织、放大，刺痛着他每一根神经。
待到风暴终于止息，星溟因清心镇魂镯和琉璃魄的双重作用，陷入了异常深沉安宁的睡眠，呼吸平稳，容颜完美得不似真人。
林霄轻轻起身，穿戴整齐。他回头看了一眼床上那沉睡的天道，眼中再无半分波动，只剩下一片被冰封的疲惫与深入骨髓的伤心。那平静的睡颜此刻看来，只让他感到无比的压抑和虚伪。
他悄无声息地离开静室，步伐甚至带着一丝踉跄，如同逃离炼狱般，径直来到了白真的房门外。
他甚至未曾叩门，门便从里面轻轻打开。白真静立门内，似乎早已感知到他混乱的心绪与到来，冰蓝色的眼眸在触及他苍白的面色、泛红的眼圈以及那几乎无法掩饰的、摇摇欲坠的脆弱时，瞬间融化，盈满了无声的担忧与心疼。
林霄站在门口，嘴唇微微颤动，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所有的强撑、所有的压抑在这一刻彻底崩溃。他猛地向前一步，几乎是撞进白真微凉而坚实的怀抱，双手死死攥住他背后的衣料，将脸深深埋进他的肩窝。
压抑了整日的惊惧、失望、屈辱和滔天的委屈终于决堤。起初只是身体无法抑制的剧烈颤抖，随即，低低的、破碎的呜咽从喉间溢出，很快便化为无法抑制的痛哭失声。温热的泪水迅速浸湿了白真的衣襟，那哭声里充满了被视为工具的悲愤，对未来的恐惧，以及真心错付、发现一切温情皆是自作多情的巨大伤心。
白真被他撞得微微一晃，随即稳稳接住他。他什么都没有问，只是收紧了手臂，将颤抖哭泣的人紧紧圈在自己冰冷却安全的怀抱里。他合上门扉，隔绝了外界一切。他一只手环住林霄的背，另一只冰凉的手轻轻抚过他汗湿的后颈和颤抖的脊背，如同安抚一只受了致命重伤、濒临绝望的幼兽，无声地传递着支撑与慰藉。
林霄在他怀里哭得撕心裂肺，仿佛要将那颗被伤得千疮百孔的心都呕出来。所有的坚强在这一刻全面瓦解，只剩下无尽的委屈和后怕。
白真始终沉默地抱着他，任由他的泪水浸透自己的衣衫，任由他的颤抖传递至自己身上。他只是耐心地、一遍又一遍地轻抚着他的后背，偶尔用微凉的指尖极轻地拭去他滑落的泪珠，给予他此刻唯一需要的、无声的包容和栖息之地。
这一夜，林霄在白真清凉而安稳的怀抱中，哭尽了所有的委屈与恐惧，也流尽了最后一丝对那个冷漠天道曾抱有的、可笑而微弱的幻想。
天快亮时，林霄的哭声才渐渐歇止，只剩下偶尔无法抑制的、细微的抽噎。他眼睛肿得如同核桃，神情却是一种哭到极致后的麻木与空洞。他轻轻地、近乎脱力地退出白真的怀抱，低垂着头，声音沙哑得几乎破碎：“……谢谢。”
白真摇摇头，并未多言，只是用指尖极为轻柔地拂过他红肿不堪的眼角，冰蓝的眸中带着无需言说的理解与疼惜：“一切小心。”
林霄点点头，不敢再看他的眼睛，近乎逃离般地悄然离开，回到空旷冰冷的据点大厅。他独自坐在冰冷的石椅上，蜷缩起身体，望着窗外逐渐泛白、却丝毫无法带来暖意的天色，心中只剩下一片被泪水洗刷后的、荒芜的空茫和冰冷的决绝。
他不想回去面对那个还在沉睡的天道。
（第二十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