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瑚礁洞穴入口的水波被一道迅疾的银蓝流光破开，水花四溅。苏妩带着一身微凉的水汽和包裹好的衣物，轻盈地跃上干燥的沙地。银蓝光芒闪过，巨大的鱼尾化作两条修长笔直、赤足踩在细沙上的人腿。
洞穴里，顾衡依旧靠坐在冰冷的洞壁下，闭目调息。听到动静，他倏地睁开眼，漆黑的眼眸如同寒潭，瞬间锁定在她身上，带着惯常的警惕，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他的脸色比之前好了一些，但依旧苍白，唇色浅淡，额角还有未干的冷汗，显然刚才试图活动又牵动了伤势。
苏妩的目光在他身上快速扫过，落在他那身被撕扯得破破烂烂、沾满干涸血污和凝胶、几乎无法蔽体的深色作战服上，嫌弃地皱了皱小巧的鼻子。
“啧啧，”她晃了晃手里用大海藻包裹的衣物，声音清脆，带着点小得意，“看你这身破烂，帝国指挥官的形象还要不要了？”她赤足走近，细沙在脚下发出细微的摩擦声，停在顾衡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顾衡的视线落在她手中那个鼓鼓囊囊的海藻包裹上，又移回她带着促狭笑意的脸上，眉头不易察觉地蹙起。“你……拿的什么？”
“当然是给你‘改头换面’的好东西呀！”苏妩笑得眉眼弯弯，像只计谋得逞的小狐狸。她弯腰，动作利落地将海藻包裹解开，露出里面叠放整齐的几套衣物。亚麻和棉质的料子，灰扑扑的蓝色和棕色，样式简单到近乎粗糙，是荒星上底层平民最常见的款式。
顾衡的目光落在那几套明显不属于他、更不符合他身份的衣物上，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而复杂。震惊、抗拒、以及一丝被强行安排的不适感交织在一起。“这些……哪来的？”他的声音低沉沙哑。
“当然是本公主……哦不，本债主大人，体恤下属，亲自给你‘采购’的呀！”苏妩拿起最上面一件灰蓝色的亚麻衬衫，抖开，在自己身前比划了一下，又嫌弃地撇撇嘴，“料子糙了点，款式土了点，不过嘛……”她将衬衫拎到顾衡眼前，琥珀色的眼眸闪烁着恶劣的光芒，“总比你身上这件‘行为艺术’破布强吧？穿出去，别说帝国舰队，连拾荒者都懒得看你第二眼，绝对安全！”
“我不需要。”顾衡冷硬地拒绝，试图别开脸。穿着这种衣服，对他而言不仅仅是身份的落差，更像是一种屈辱的标记。
“不需要？”苏妩挑眉，笑容瞬间变得危险起来。她突然俯身，凑得极近，几乎能看清顾衡浓密睫毛的颤动。冰凉的手指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猛地捏住他作战服领口被撕开的地方！
“嘶啦——！”
本就脆弱不堪的布料，在她蕴含人鱼力量的手指下，如同纸片般被轻易撕开一道更大的口子！焦黑的伤口边缘和下方紧实却苍白的胸膛肌肤瞬间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
“你！”顾衡瞳孔骤缩，身体瞬间绷紧如弓弦，一股被冒犯的怒意和羞耻感直冲头顶！他下意识地抬手格挡，动作却因伤势和虚弱而慢了半拍。
苏妩的动作更快！她像是撕开一件碍眼的包装纸，带着一种近乎蛮横的、不容置疑的利落，双手抓住他作战服两边被撕裂的口子，猛地向两边一扯！
“嗤啦——！”
伴随着布料彻底碎裂的刺耳声响，顾衡上半身那件破烂的作战服被苏妩硬生生撕了下来，扔在一旁！精悍的上半身彻底暴露在洞穴微凉的光线下。
宽阔的肩膀，紧实流畅的胸肌和腹肌线条，即使此刻因重伤和失血而显得清瘦了些，依旧蕴含着强大的力量感。左胸和右腹覆盖着透明凝胶的狰狞伤口，像勋章也像诅咒。脖颈下方，靠近锁骨的地方，那个紫黑色、搏动着的“蚀骨幽藤”烙印，在苍白的皮肤上显得愈发诡异刺目。
顾衡的身体彻底僵住！大脑一片空白！他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以如此狼狈、如此被动、如此……被剥开的状态，暴露在一个陌生少女的目光之下！而且这个少女，还是用如此……如此粗暴的方式！
巨大的羞耻感和被侵犯的愤怒如同岩浆般在胸腔里翻涌，烧得他耳根脖颈瞬间红透，连带着裸露的胸膛都染上了一层薄红！他漆黑的眼眸死死瞪着苏妩，里面翻腾着惊涛骇浪般的情绪，几乎要喷出火来！
“苏、妩！”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吼出她的名字，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重伤者的虚弱和滔天的怒火。
【啊啊啊！宿主！您太猛了！直接撕衣服！指挥官大人要气炸了！好感度……好感度……55%？！卧槽！气疯了反而涨了？！】甜甜在识海里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尖叫，光球疯狂闪烁。
苏妩却对他的怒火视若无睹。她像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随手将那件破烂的作战服残骸丢开，拍了拍手。她的目光坦荡地、甚至带着点挑剔的审视，扫过顾衡裸露的上半身，重点在那几处伤口和那个刺目的烙印上停留了一瞬。
“嗯，身材底子确实不错，没白费我的药。”她煞有介事地点评道，语气轻松得像在评价一件商品，“不过现在……”她拿起那件灰蓝色的亚麻衬衫，在顾衡几乎要杀人的目光中，抖了抖，然后双手捏着衣领，直接往他头上套去！
“乖乖换上！别逼我动手撕你裤子！”她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娇蛮和一丝……恶趣味的威胁。
冰凉的、粗糙的亚麻布料猝不及防地蒙头盖下，带着一股陌生的、属于海洋植物的淡淡腥气（来自包裹的海藻），瞬间隔绝了顾衡的视线和愤怒的瞪视。布料摩擦着他滚烫的皮肤，带来一阵强烈的异物感和……难以言喻的羞耻！
他下意识地想要挣扎，想要扯掉这屈辱的“麻袋”，但苏妩的动作更快、更不容抗拒！
“抬手！”命令式的口吻在他头顶响起。
顾衡的身体在巨大的愤怒和羞耻中僵硬着，拒绝执行。
“啧，不听话？”苏妩的声音带着一丝危险的甜腻。紧接着，顾衡就感觉到一只冰凉却蕴含着惊人力量的小手，强硬地抓住了他完好的右臂手腕，不容分说地将他的手臂抬起，塞进了衬衫的袖管里！动作粗鲁直接，毫不温柔！
粗糙的亚麻布料摩擦过手臂的皮肤，带来一阵刺痒。顾衡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只小手捏着他手腕的力道，以及她靠近时身上那股清冽又带着甜香的气息。屈辱感和一种被彻底掌控的无力感几乎将他淹没。
“另一只！”苏妩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耐烦。
顾衡的左臂骨折，被苏妩用柔和的水流之力暂时固定着，根本无法用力。他紧抿着唇，用沉默表示着最后的倔强。
“哦，忘了这只小可怜了。”苏妩像是才想起来，语气带着一丝假惺惺的“歉意”。她没有再粗暴地拉扯，而是绕到他左侧，动作明显放轻缓了许多。她小心翼翼地托起他受伤的左臂，避开固定处，极其轻柔地、一点点地将那略显宽大的亚麻衣袖套了上去。那小心翼翼的触碰，与刚才的粗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反而让顾衡的身体更加僵硬，一种难以言喻的怪异感涌上心头。
套好两只袖子，苏妩转到顾衡身前。亚麻衬衫松松垮垮地挂在他身上，敞着怀。苏妩伸出手，开始给他系扣子。
冰凉的手指不可避免地擦过他滚烫的胸膛肌肤，从下腹第一颗纽扣开始，一颗一颗，缓慢而稳定地向上系。每一次指尖无意地触碰，都像带着微弱的电流，让顾衡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细微颤抖一下。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冰凉的指尖划过他胸腹的肌肉纹理，划过他左胸伤口边缘覆盖的凝胶，最后……停留在靠近他脖颈、靠近那个搏动烙印的地方。
苏妩系纽扣的动作在这里停顿了一下。她的指尖悬停在那紫黑色的、散发着阴冷气息的烙印上方，琥珀色的眼眸沉静地注视着。洞穴里只剩下顾衡粗重压抑的呼吸声。
几秒钟的沉默，仿佛被无限拉长。
然后，苏妩的指尖落下，带着一种奇异的专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她小心地避开了烙印的中心，将衬衫领口最上面的那颗纽扣系好。粗糙的亚麻领口摩擦着顾衡敏感的脖颈皮肤，也摩擦着那个烙印的边缘。
“好了。”苏妩的声音打破了沉默，恢复了之前的轻松。她后退一步，双手抱胸，上下打量着被套在灰扑扑亚麻衬衫里的帝国指挥官。
宽大的、质地粗糙的平民衣物，彻底掩盖了他身上属于军人的冷硬线条和属于上位者的威严气质。苍白的脸色，凌乱的黑发，敞开的领口下隐约可见的狰狞伤口和诡异烙印，再加上那副因为羞愤而死死抿着唇、眼神几乎要喷火却又动弹不得的模样……
此刻的顾衡，哪里还有半分帝国银翼指挥官的影子？活脱脱一个落难荒星、饱受欺凌、倔强又脆弱的……落魄美男子。
“噗——”苏妩终于忍不住，指着顾衡这副“焕然一新”的模样，毫无形象地笑出了声，笑得前仰后合，银色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哈哈哈……顾指挥官，你……你这样子……”她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真是太……太合适了！完美融入荒星拾荒者！保证连你亲妈都认不出来！”她一边笑，一边还不忘拿起旁边那条同样灰扑扑的亚麻长裤，在顾衡眼前晃了晃，琥珀色的眼眸里闪烁着恶作剧得逞的、亮晶晶的光芒。
“怎么样？债主大人的审美和服务还满意吗？要不要……裤子也一起换了？我保证，这次会温柔一点的哦？”她故意拖长了调子，语气甜腻又充满了恶劣的暗示。
顾衡死死地盯着眼前笑得花枝乱颤的少女，看着她明媚的笑容，听着她肆无忌惮的嘲笑，感受着身上粗糙布料带来的不适和屈辱……一股从未有过的、混杂着巨大羞愤、无力感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她鲜活气息所牵引的悸动，如同风暴般在他胸腔里疯狂冲撞！
他的脸颊、耳朵、乃至脖颈，都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他紧咬着牙关，下颌线绷得死紧，漆黑的眼眸里翻涌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怒火，却又因为重伤和那该死的“欠债”关系而无法发作。
最终，他只能从紧咬的牙关中，挤出几个破碎的、带着浓重屈辱和警告意味的字：
“债…主……你、给、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