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谷寒风,如刀刮骨。
司马晦枯指所指,李慕白怀中那毫不起眼的布囊,瞬间成为众矢之的。空气凝固,杀机如实质般压下,比谷底寒风更刺人心魄。
“读心师…名不虚传。”李慕白终于开口,声音平静无波,仿佛被道破惊天秘密的不是自己。他缓缓抬手,按在胸前布囊之上,“不错,九千岁想要的,曹宏惧怕的,江湖争夺的…皆在于此。”
谢颜眸光闪烁,娇笑道:“司马先生既已看破,何不取之?莫非…也怕这黑箱中的东西,烫手得很?”她语带挑拨,身形却悄然后移半尺。
司马晦干瘪的脸上露出一丝讥诮:“谢姑娘的‘狐影迷心术’,对老夫无用。此物自是烫手,但更烫手的…是知晓它内容的人。”他目光如毒针,刺向李慕白,“李尚书,你说是不是?”
李寻欢指尖扣紧飞刀,护在林诗音身前,心念电转。父亲承认了!这看似普通的布囊,竟是掀起滔天巨浪的根源!它究竟是什么?为何连“读心师”这等人物都如此忌惮?
影十三呼吸粗重,目光死死盯着司马晦:“你方才说我妹妹…她究竟如何?!”
司马晦阴阴一笑:“影十三,你妹妹是死是活,与你何干?你只需知道,九千岁若要她死,她便活不过明日。你若还想见她…便该知道此刻该做什么。”话语如毒蛇,缠绕人心。
李慕白忽朗声长笑,笑声在裂谷中回荡,冲淡了几分肃杀:“司马晦,你既知此物重要,可知为何九千岁派你来夺,而非他人?”
司马晦眼角微不可察地一抽。
“因为你虽擅窥人心,武功却非顶尖。”李慕白语气陡然锐利,“更因为…你知道得太多了。夺得此物之日,只怕也是你灭口之时!”
此言一出,司马晦身后两名高手气息微微一滞。
李慕白趁势踏前一步,衣袍无风自动:“此箱中所藏,并非武功秘籍,也非金银财宝。而是九千岁曹宏通敌卖国、私铸龙袍、构陷忠良、谋害先帝的铁证!更有…一份记录满朝文武与他暗中往来、见不得光的账册名录!”
他声如洪钟,字字诛心:“得此箱者,固可挟制朝堂半壁江山,但更是取死之道!九千岁必倾尽全力灭口!尔等…真要为此送命?”
那两名高手对视一眼,脚下微退半步。
司马晦脸色阴沉:“巧言令色!杀了他,夺下黑箱,九千岁必有重赏!”
“重赏?”李慕白冷笑,“比得上项上人头重要?尔等可知,为何‘幽冥鬼姥’的‘索魂使’方才紧追不舍?他们并非为夺箱,而是为灭口!包括…你们!”
话音未落——
嗤!嗤!
两道极细微的破空声,竟从司马晦身后黑暗中射出!直取那两名高手后心!
快、狠、准!竟是同僚相残!
那两人骇然闪避,却已不及!
就在此时——
李寻欢动了!他早有戒备,父亲话音起时,他便已察觉暗中杀机!
“回刀破浪!”
“坠刀碎星!”
两柄飞刀后发先至,于间不容发之际撞偏那两道暗器!叮当两声,暗器坠地,竟是两枚淬毒乌锥!
“果然灭口!”李寻欢冷喝,身形已护在父亲侧翼。
司马晦脸色剧变,厉声道:“好个小李飞刀!坏我大事!杀!”
他身后黑暗中,竟又悄无声息地涌出四名黑衣杀手,直扑李慕白!
混战瞬间爆发!
司马晦身形飘忽,五指如钩,直抓李慕白面门,指风凌厉,竟含阴毒内劲!
李慕白不闪不避,一掌拍出,掌风柔和却磅礴,正是“青萍掌法”中的“萍水相逢”,看似随意,却将凌厉指风尽数化去。
谢颜红袖翻飞,卷向一名杀手长剑,袖中银光一闪,那杀手喉间已多了一点红痕,倒地气绝。她的武功诡奇狠辣,与媚态全然不同。
影十三短刺如毒龙出洞,与另一名杀手缠斗在一起,招招搏命,状若疯虎,全然不顾自身安危,只求速杀对手,去问妹妹下落。
李寻欢飞刀连发,护住林诗音,同时策应四方。刀光如电,轨迹莫测,每每于危急关头解围。他的飞刀,已不仅是快与准,更带了一种洞悉先机的灵性。
但司马晦带来的皆是精锐,配合默契,攻势如潮。
激斗中,李慕白为护胸前布囊,掌法稍滞,司马晦窥得空隙,一指疾点他肋下要穴!
李寻欢救援不及,厉喝一声,一柄飞刀直取司马晦咽喉,围魏救赵!
司马晦被迫回防,屈指弹开飞刀,却仍被刀锋划破袖口,露出枯瘦手臂上一道诡异的血色刺青。
李慕白趁机一掌逼退另一名杀手,目光扫过那刺青,瞳孔骤缩:“血影堂?!曹宏竟连先帝暗卫都收买了?!”
司马晦狞笑:“现在知道,太晚了!”
攻势更紧!
就在此时,异变再生!
一直默立一旁的林诗音,忽从怀中掏出一物,却非武器,而是一枚小巧玲珑的玉笛,置于唇边,奋力一吹!
并无声音发出,却有一股极细微、却异常尖锐的震动传开!
“嗯?”司马晦脸色一变,“无声笛?你在召唤谁?!”
话音未落,裂谷上方忽然传来数声长啸!啸声苍劲雄浑,显是内力深厚之辈所发!
紧接着,数条黑影如大鹰般凌空扑下,直落战圈!来人皆着深色劲装,面容冷峻,动作迅捷狠辣,甫一落地便加入战团,却并非攻击李慕白等人,而是直取司马晦及其手下!
“李家暗卫?!”司马晦惊怒交加,“他们怎会在此?!”
李慕白朗声一笑:“老夫假死脱身,岂会毫无后手?诗音这无声笛,正是召唤他们的信号!司马晦,你的读心术,可读到这一层?”
生力军加入,战局瞬间逆转!
李家暗卫武功高强,配合无间,很快便将司马晦的手下斩杀殆尽。
司马晦见大势已去,虚晃一招,身形疾退,欲借夜色遁走!
“留下!”李寻欢岂容他逃脱,一声冷喝,三柄飞刀呈“品”字形射出,封死其所有退路!
司马晦骇然,拼尽全力闪避格挡,终是慢了一瞬,一柄飞刀穿透其肩胛,带出一蓬血雨!他闷哼一声,身形踉跄,却仍借力遁入黑暗,只留下一句怨毒嘶吼:“李慕白!九千岁绝不会放过你!黑箱之秘,终将大白于天下!”
余音袅袅,人已无踪。
裂谷边,重归寂静,只余满地尸首和浓重血腥气。
李家暗卫默然向李慕白行礼,随即迅速清理现场,隐入四周黑暗警戒。
李寻欢看向林诗音,眼中充满惊喜与疑问。林诗音微微低头,轻声道:“是伯父…事先安排的。他说…若遇真正危难,可吹响此笛。”
李慕白微微颔首,抚着胸前布囊,面露疲惫却欣慰之色:“棋局…总算又多了一子。”他看向李寻欢,目光深邃,“欢儿,你现在可知,为何为父必须假死?为何必须布此迷局?”
李寻欢默然。他已知晓这黑箱分量之重,牵扯之广,远超想象。它不仅是罪证,更是一个漩涡,足以吞噬所有靠近之人。
父亲假死,是以自身为饵,引蛇出洞,更是为了将这最致命的漩涡中心,从李园、从京城…转移到自己身上。
“可是父亲,”李寻欢沉声道,“如今行踪已露,九千岁必倾力追杀。下一步…该如何?”
李慕白望向京城方向,目光悠远而坚定:“下一步…便是将这黑箱,送至它该去的地方。一个…连九千岁的手,也伸不到的地方。”
“何处?”
“紫禁之巅,天子驾前。”
一言出,众人皆震。
直闯皇宫?面圣?这岂非自投罗网?
李慕白却微微一笑,笑容中带着一丝决绝与智慧:“最危险处,有时反倒最安全。九千岁权势滔天,却有一处,他始终难以完全掌控…那便是…皇帝的身边。”
迷雾,似乎又拨开一层,露出的,却是一条更险峻、更惊人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