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浴室出来，湿热的水汽还萦绕在身边。
徐曼已经拿着电吹风等在卧室。她示意我坐在床沿，自己则站在我身后，动作轻柔地拨弄着我的湿发，打开风筒，温热的风和嗡嗡的噪音暂时填满了我们之间的沉默。
我看不到她的表情，心中忐忑不安。她越是平静，我越是觉得愧疚难当。
吹风机的噪音停了下来。徐曼放下风筒，双手却没有离开我的头发，而是轻轻梳理着。
她沉默了几秒，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听不出什么波澜，却像羽毛一样轻轻搔刮着我的心尖：
“昨晚……和孙晓菲，除了……除了那些事，正经事……谈得怎么样？”
我心中一紧，知道该来的总会来。我深吸一口气，尽量用平稳的语气，将昨晚孙晓菲关于进军智能手机行业、主攻东南亚等新兴市场的宏大构想，以及希望合资成立新公司、由我出团队和海外经验、她出资金和供应链资源的合作模式，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徐曼。
我讲得很详细，包括市场分析、产品定位、潜在风险以及初步的考察计划。
我希望用事业的“正经事”来冲淡一些私情的尴尬，也向她证明，我并非完全被情欲冲昏了头脑。
徐曼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卷着我的发梢。等我全部说完，她沉默了片刻。
忽然，她从我身后伸出双臂，轻轻地环住了我的脖子，将脸颊贴在我的后颈上。她的动作很温柔，但说出的话却像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我内心最深的隐忧。
“林枫，”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其实……我不是很在意你在外面有没有‘偷吃’。男人嘛，尤其像你现在这样，有点成就，有点魅力，面对的诱惑多，偶尔逢场作戏，甚至动点真情，我都理解。”
她顿了顿，手臂微微收紧：“我在意的……是你对每个女人，都太容易‘掏心掏肺’了。徐曼，苏清月，沈雁冰，顾晚舟，现在又加上一个孙晓菲……你对每一个，似乎都动了真感情，都想负责任，都不想辜负。”
她的声音里带着深深的忧虑：“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感情债，背得多了，会累的。我怕你将来……会被这些情丝缠绕，拖累了心神，甚至……影响到你的事业和判断。有时候，我倒宁愿你只是逢场作戏，起码在感情之外，你还能保持清醒，把绝大部分精力都放在正事上。”
她这番话，像一盆冷水，浇得我透心凉。
她不是在吃醋，而是在为我担忧，担忧我这种“博爱”而负责的性格，最终会反噬自身。我张了张嘴，想要辩解，却发现任何语言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她看得太透彻了。最终，我只能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低声道：“曼曼……我……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但我对你们每一个，都是真心的……”
“我知道你是真心的。”徐曼打断我，语气带着一丝宠溺和无奈，“就是因为你太真心了，才更让人担心。好了，不说这个了，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她松开我，转到前面，看着我，脸上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快去睡吧，看你累的。明天还得去公司。”
看着她故作轻松的样子，我心中百感交集，充满了愧疚和感激。我伸手将她揽入怀中，紧紧抱了一下，低声道：“曼曼，谢谢你……有你在，真好。”
徐曼在我怀里轻轻蹭了蹭，柔声道：“傻瓜，快去睡。”
这一夜，我睡得并不安稳。与孙晓菲的激情耗尽了体力，但徐曼的话却像警钟一样在脑海中回响。身心俱疲，加上思绪纷乱，让我很快陷入了沉睡。
第二天来到公司，我强打起精神，首先将苏清月叫到了办公室。
关上门，我深吸一口气，将昨晚与孙晓菲商讨的关于进军智能手机行业的战略构想，向她做了详细的通报。我重点强调了目标市场选择：避开国内红海，主攻东南亚、非洲、南美新兴市场。
合作模式为双方成立合资公司，我方出团队和部分资金，孙晓菲出主要资金和供应链，以及下一步的实地考察计划。
苏清月听得非常认真，秀眉微蹙，不时提出几个关键问题。
听完我的叙述，她沉吟良久，脸上露出一种复杂的神情，既有对宏大前景的振奋，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感慨。
她抬起头，看着我，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林枫，有时候我真觉得，你的运气不是一般的好。好像每次公司发展快要触碰到天花板，或者遇到瓶颈的时候，总会‘恰好’出现新的、有实力的投资方或者合作伙伴，带来新的机遇和更大的舞台。从鼎峰资本，到赵半城，现在又是孙晓菲……这机遇接踵而至，简直像安排好的一样。”
我脸上微微一热，心中有些发虚，生怕她联想到我和孙晓菲关系的变化。
我赶紧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掩饰住瞬间的不自然，故作镇定地解释道：“可能……可能就是因为我们做生意讲究诚信，踏踏实实做事，口碑积累起来了，自然就能吸引到志同道合的合作方吧。”
苏清月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仿佛能洞察人心，但她没有继续深究，而是迅速将话题拉回了正事：“好了，不说这个了。孙晓菲这个构想，虽然大胆，但思路是清晰的，选择海外增量市场也是明智的。如果真的能做起来，确实是我们实现跨越式发展的一个绝佳机会。”
她话锋一转，神色变得严肃起来：“不过，这么大的项目，涉及面太广。如果真要启动，市场公关将是重中之重，尤其是在陌生的海外市场。品牌形象塑造、媒体关系、政府沟通、危机公关……这些环节任何一个出问题，都可能前功尽弃。必须让暮雪提前介入，做好准备。”
我点点头，深表赞同：“你说得对。公关是生命线。这件事，必须高度重视。”
苏清月继续说道：“我的想法是，等你们确定要去东南亚考察的时候，把暮雪也带上。让她一起去实地感受市场环境，了解当地媒体和舆论生态，这对她后续制定公关策略至关重要。”
她顿了顿，看着我，眼神中带着一丝狡黠和调侃，忽然说道：“不过，这次东南亚考察，我就不去了。”
我一愣：“你不去？清月，这么大的事，你不一起去把关？”
苏清月笑了笑，语气从容而理智：“公司现在摊子越铺越大，北美合作要推进，新厂区建设要盯，欧洲市场要维持，国内业务也不能放松。你我作为核心决策者，不能总是同时离开大本营。”
“必须有人坐镇中枢，统筹全局，确保公司日常运营不出岔子。这次，你带队去考察新项目，我留在家里稳住基本盘，这是最有效率的安排。”
她走到我身边，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半真半假地笑道：“再说了，给你和暮雪创造点单独相处的机会嘛。暮雪那丫头，能力强，性子稳，是个好姑娘。你可要……好好把握机会哦？”
我顿时一阵头大，哭笑不得地看着她：“清月！你就别拿我开玩笑了！我现在身边已经有……已经有你们几个了，已经够乱了，哪里还敢再有别的心思？我现在是生怕顾不过来，辜负了你们任何一个！”
苏清月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波流转，带着几分戏谑和了然：“好啦好啦，知道你现在是‘甜蜜的负担’。行了，说正事，我这就去把暮雪叫进来，你跟她也通个气。”
说完，她转身袅袅婷婷地走出了办公室。
她似乎总能敏锐地察觉到我身边关系的微妙变化，却选择用一种包容甚至推动的方式来处理，这反而让我更加愧疚和自省。
不一会儿，楚暮雪敲门进来。她依旧是一身职业装，神色清冷，举止得体。
“林总，您找我？”她在对面坐下，声音平静。
我收敛心神，将关于智能手机项目的战略构想，以及可能需要她提前准备、并随团去东南亚考察的事情，向她做了简要的说明。
楚暮雪听得非常专注，她没有多问细节，只是在我讲完后，冷静地点了点头，言简意赅地回应道：“明白了，林总。这是一个全新的挑战，公关层面需要做大量的前期调研和预案准备。我会立刻开始收集相关市场资料，并着手组建一个专项小组。随时等候您的进一步指示。”
她的反应干脆利落，专业素养极高，让我十分满意。
“好，辛苦你了，暮雪。具体行程确定后，清月会通知你。”我说道。
“好的，林总。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去工作了。”楚暮雪站起身，微微躬身，然后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看着她离开，我靠在椅背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然而，一想到徐曼昨晚的忧思，苏清月方才的调侃，以及孙晓菲那边新确立的复杂关系，我就感到一阵莫名的疲惫和迷茫。
脚下的路越走越宽，但身边的羁绊也越来越深，越来越复杂。
我能否真的如徐曼所期望的那样，在感情的漩涡中保持清醒，驾驭好这艘越来越庞大的事业之舟？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我只能深吸一口气，将纷乱的思绪暂时压下，重新投入到眼前繁忙的工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