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大典的喧嚣过后,景安帝赵泓并未沉浸在初登大宝的喜悦中,而是立刻面临着即位后最为棘手、也最为考验其政治智慧的第一个重大决策——如何处置谋逆失败的二皇子赵毅和困顿与冷宫的废太子赵干
养心殿东暖阁内,气氛凝重。新君赵泓端坐于御案之后,虽已换上常服,但眉宇间已具帝王威严。
御案下首,贾环与吏、户、礼、兵、刑、工六部尚书,皆是神色肃穆。此番小范围密议,所涉之事,关乎天家体面、朝局稳定乃至后世评价。
景安帝目光扫过众臣,缓缓开口,声音沉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今日召诸位爱卿前来,所为何事,想必诸位心中已有计较。
大皇兄与二皇兄之事,关乎国法、宗族、社稷安稳,朕…甚为忧虑。
该如何处置,方能既彰国法之严,又不失天家仁厚,亦不使后世诟病朕刻薄寡恩?诸位皆股肱之臣,还望畅所欲言,朕当悉心聆听。”
问题抛出,殿内一片寂静。此事太过敏感,牵涉太深,谁也不敢轻易率先表态。
沉默片刻,刑部尚书率先出列,他主管刑名,态度最为强硬:
“陛下!二皇子身为宗室,不思报国,反而勾结外敌、发动宫变,意图篡逆,实乃十恶不赦之罪!
按《大乾律》,谋逆者,当处极刑,并株连其党羽!此乃祖宗成法,若不加严惩,何以震慑宵小,何以维护纲纪?”。
礼部尚书则持较为保守的态度,出言补充道:“陛下,刑部之言固然有理。然,二皇子终究是龙子凤孙,先帝骨血。
若处以极刑,恐伤陛下仁德之名,亦有损天家和气,令天下人非议。臣以为…或可仿前朝旧例,赐其自尽,保留全尸,以全宗室体面,亦显陛下宽仁。”
户部尚书则从实用角度考虑:“陛下,二位先皇子虽罪大恶极,但其府中眷属、门下仆役甚众,若依律株连,牵扯过广,恐生动荡,亦耗费钱粮。还需慎重。”
几位大臣各执一词,引经据典,争论不休。景安帝静静听着,不置可否,目光却不时瞥向一直沉默不语的贾环。
贾环深知此事关键。新帝初立,根基未稳,若对兄弟过于严苛,易被诟病为得位不正、心狠手辣;若过于宽纵,则国法威严何在?日后何以服众?
他心中早已思虑再三,见时机成熟,便上前一步,躬身行礼。
“陛下,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贾爱卿但说无妨。”景安帝眼中闪过一丝期待。
贾环环视众人,声音清晰而沉稳:“陛下,诸位大人所言,皆有其理。然,臣以为,处置二位皇子,需跳出‘杀’与‘赦’之两难,另辟蹊径,方为上策。”
他顿了顿,继续道:“杀之,固然简单,然正如礼部大人所言,有伤陛下仁名,亦非先帝所愿见之兄弟相残。赦之,则国法荡然无存,后患无穷。臣之愚见…不若…‘流’之。”
“流?”景安帝微微挑眉,众臣也露出疑惑之色。
“正是。”贾环目光深远,“我天朝上国,疆域万里,然南方边陲,如安南、暹罗、缅甸等地,
虽名义上称臣纳贡,实则山高皇帝远,土司林立,蛮荒未开。陛下可下旨,将大皇子、二皇子及其家眷、部分愿追随之死士,流放至彼处。”
他详细阐述其构想:“旨意可明言,念及兄弟之情,削其宗籍,贬为庶人,逐出中土,令其于蛮荒之地‘自辟生计,永不还朝’。
朝廷可给予少量农具、种子,令其自食其力。如此,既保全其性命,显陛下宽宏大量;又将其驱逐至万里之外,远离政治中心,使其再无能力危及社稷。
此乃‘实放虚赦’,既全了仁义之名,又绝了后顾之忧。”
他最后加重语气:“且,若二位皇子能在蛮荒之地开拓生存,从某种意义上说,亦是…为我华夏文化开枝散叶,将王化远播。
若其不能适应,泯然于众,亦是天命使然。此举,可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之典范!”
贾环此言一出,殿内顿时安静下来。众臣皆在细细品味此计之妙。这确实是一个极具政治智慧的方案!
景安帝眼中精光闪动,显然对此议极为动心。他沉吟片刻,看向其他大臣:“诸位爱卿,以为贾卿此议如何?”
诸位谋国之臣相互对视,缓缓点头。此计考虑周全,面面俱到,确实比简单的杀或赦要高明得多。
“陛下,贾大人此议,老成谋国,臣等附议!”徐冒亮代表六部表态。
景安帝见众意已同,心中大定,终于做出了决断:“好!既然如此,便依贾爱卿所奏!
拟旨:废庶人赵干、赵毅,大逆不道,本应处极刑。朕念及兄弟之情,法外施仁,免其死罪,削除宗籍,流放至…嗯,便定于缅甸宣慰司以南,蛮莫一带荒僻之地!
准其携家眷及愿随从者,赐予农具粮种,令其开荒自给,永世不得返回中土!其原有府邸、财产,尽数抄没充公!钦此!”
旨意拟定,用印颁发。一场可能引发朝野震荡的天家惨剧,就这样以一种相对平和、却更具深远意味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贾环走出养心殿,望着宫城外广阔的天地,这道旨意,或许将开启一段意想不到的海外传奇,也为自己和新朝,暂时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