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入葬雪渊的失重感并未持续太久,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凝滞。包裹着张生的灰暗光晕,如同投入水中的石子,在穿过一层冰冷粘稠的无形屏障后,骤然消散。
他重重摔落在某种坚硬却并不锐利的物体上,预想中的粉身碎骨并未发生,只有一股强烈的震荡传遍全身,让他本就重伤的身体几乎散架,再次喷出一口淤血。
意识模糊中,他强撑着睁开眼。
眼前并非预想中的黑暗与死寂,而是一片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奇景。
这是一处巨大的地下冰窟,穹顶高悬,倒挂着无数散发着幽蓝色、淡绿色微光的冰棱,如同幽冥星海。脚下并非冰雪,而是一种深黑色的、温润如玉的矿石,丝丝缕缕精纯至极的阴灵之气正从矿石中缓缓溢出,弥漫在整个空间。空气中没有风雪,只有一种万古不变的沉静与冰冷,却并不让人感到窒息,反而与他丹田内的幽冥世界产生着强烈的共鸣。
“这里是……”张生挣扎着坐起,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口在这精纯阴灵之气的浸润下,竟然在缓慢愈合,连神魂中锁魂冰咒残留的刺痛也减轻了许多。更让他震惊的是,丹田内的幽冥世界,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自主运转,贪婪地汲取着周围的阴灵之气。
那片灰暗的荒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张,原本稀疏的幽影磷火变得密集如星河,甚至在大地深处,传来隐隐的、如同心跳般的搏动声。一种明悟浮上心头——这葬雪渊底,竟是一处天然形成的、极其罕见的“地脉”节点!对他这误打误撞造就的火焰之体而言,此处无疑是绝佳的疗伤与修炼圣地!
他艰难地挪动身体,靠在一块巨大的黑色矿石上,开始主动引导这股庞大的阴灵之火伤势在飞速恢复,枯竭的灵力被更加精纯、更加冰冷的暗磷火力取代,金丹表面那些黑色纹路变得更加深邃复杂,仿佛蕴含着某种大道至理。
就在他沉浸于这种蜕变时,神识微动,察觉到不远处传来细微的窸窣声。他警惕地望去,只见几只通体半透明、形态如同小貂、眼眸却燃烧着幽蓝火焰的生物,正怯生生地从矿石缝隙中探出头,好奇地打量着他。它们身上散发着纯净的阴灵气息,似乎并无恶意。
“噬矿兽?”张生想起某种古籍记载,这是一种只诞生于精纯阴脉中的灵性生物,以阴属性矿石为食,性情温和。它们的存在,印证了此地阴脉的纯度。
他尝试着散发出一丝温和的气息,那些小兽犹豫了一下,竟慢慢靠近,甚至有一只大胆的,还用鼻子蹭了蹭他沾染着血迹的手指,传递来一股亲昵的精神波动。
通过与这些噬矿兽断断续续的精神交流,以及它们偶尔衔来的一些刻有古老纹路的矿石碎片,张生对此地有了更深的了解。这处地脉节点,在远古时期似乎曾是一处修士的洞府或者祭坛,后来不知为何废弃,被冰雪掩埋。而通过这些古老纹路,他竟意外地解读出了一些残缺的信息——关于如何引动地脉之力,以及一种……沟通乃至影响特定图腾意志的秘法雏形!
这秘法似乎与信仰、灵魂和大地脉动相关,虽不完整,却为他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时间在这片遗忘之地悄然流逝。不知过了多久,张生的伤势尽复,修为更是借助此地磅礴的暗磷之气和火焰世界的反馈,稳固在了金丹中期巅峰,只差一个契机便能突破后期。他对那残缺的“地脉御灵术”也有了些许心得。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这片幽蓝的秘境。那些噬矿兽围拢过来,发出依依不舍的呜咽。张生心中一动,尝试着以神识勾勒那残缺的“地脉御灵术”符文,同时引动自身火焰世界的力量。
嗡——!
他脚下的黑色矿石微微震颤,一丝精纯的地脉被引动,顺着他的引导,在空中形成一个微小的、不断旋转的幽暗漩涡。漩涡中心,隐隐传来与外界微弱的联系。
霜狼城内。
并非所有生灵都甘愿被蛮族统治。在城池阴暗的角落,一处被废弃的地下水道中,几名衣衫褴褛、身上带着奴隶烙印的人族,正聚集在一起,为首的是一名头发花白、眼神却依旧锐利的老者。他曾经是霜狼城的低阶阵法师,城破时侥幸未死,沦为奴隶,暗中联络了一些不甘屈服的同胞。
“王罡将军的大军就在城外,但被祖灵图腾所阻。”老者声音低沉,“我们必须做点什么。”
“巴鲁老爷看守那么严,我们连靠近核心区域都做不到……”一个年轻人沮丧道。
就在这时,地下水道深处,那连接着城中古老排水系统、甚至可能通往城外某处的幽深洞口,忽然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冰冷的能量波动。众人一惊,警惕望去。
只见洞口处的石壁上,那些常年被阴水侵蚀形成的天然纹路,此刻竟隐隐亮起一丝微不可查的幽光,构成一个模糊的、旋转的符号。一股精纯却冰冷的意念,伴随着断断续续的信息碎片,传入老者的脑海。
“……地脉……节点……图腾核心……里应外合……”
老者浑身剧震,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这是……神启?还是某位大能的传讯?
他来不及细想,立刻将这股信息和意念分享给同伴。虽然信息残缺,但指向明确——祖灵图腾的力量核心,可能位于城中心祭坛下方的地脉节点!若能由内部破坏或干扰节点,祖灵图腾的力量必将大减!
“机会!这是我们的机会!”老者激动得声音颤抖,“我知道一条废弃的维修密道,或许能通往祭坛下方!”
一个极其危险,却充满希望的里应外合计划,在这阴暗潮湿的下水道中,悄然诞生。而他们并不知道,这计划的源头,竟来自那坠入绝境、本该尸骨无存的张生。
葬雪渊底,张生维持着地脉通讯,脸色微微发白。他不知道自己播下的种子能否开花结果,但这已是他所能做的极限。
他收起法术,看向那几只围绕着他的噬矿兽,目光最终落在那块他倚靠过的、最大的黑色矿石上。他运转幽冥世界之力,伸手按在矿石表面。
“嗡……”
矿石内部传来共鸣,丝丝缕缕最本源的暗磷之气被他抽取,融入金丹,最终在火焰世界的中心,凝聚成了一颗米粒大小、却散发着深邃幽光、如同心脏般缓缓搏动的晶体——心核!
这心核一成,他整个人的气息彻底内敛,与这片地脉几乎融为一体。他感觉到自己掌控达到了一个新的层次,甚至能隐约感知到远方……那属于霜狼城方向的、庞大而狂躁的图腾之力。
是时候离开了。
他目光坚定,望向冰窟上方那无尽的黑暗
身形一动,他化作一道若有若无的幽影,沿着冰窟边缘的裂隙,向上攀援。